风还没刮起来,蚊子先嗡嗡。
关于微光那点“西化”的小道消息,没上热搜,却在朋友圈、小群里蛆似地拱来拱去,一夜间长出尾巴:
“听说她专门挑老外评委胃口作画?”
“啧,本土精神早就被她拉黑了吧。”
句式短、带表情包,配个狗头,看似调侃,实则腌臜。
沈欣欣连夜抱电脑,钻各大后台,Ip跳得比街舞还花,最后一头撞向境外服务器,屏幕弹出一句“hello, tor”,差点把她气笑:得,专业团队。
查不到源头,只能回头安抚同事:“先别炸,越吵越给热度,让子弹飞一会儿。”——说是这么说,办公室气压还是低了三度。
微光那边干脆开启鸵鸟模式,社交软件全退,手机扔抽屉,谁想嚼舌根请便,反正听不见。
画室门反锁,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剩台灯一小坨黄光,照得《滤境》草稿像片被晒干的盐湖。
她伏案写阐述,憋到半夜,嘴角起泡,字迹却越来越肥,像给想法加粗。
远程会议一个接一个,耳机里策展人、评论家南北口音乱炖:
“概念得再锋利!”
“别背稿,背了就输!”
“颜色故事要戳心窝!”
意见海一样倒,她照单全收,再一点点滤,滤得自己都快成渣。
陆辰逸 multitask 模式全开:白天改ppt,晚上撬数据库。
达沃斯演讲题目一改再改,从《科技向善》换成《别把人文当补丁》,火药味直线上升。
凌晨两点,他裹着毯子钻厨房,电脑屏幕映得脸发蓝,像深海鱼。
GAc 的资料被他拆成七块:基金流向、收购清单、董事会八卦,连公关稿形容词都拉表格。
越看越不对劲——
这家资本过去三年在亚太扫货,专挑“符号感”强的艺术家:
画里带庙檐、带脸谱、带旧照片,最好再掺点“苦难叙事”,打包上拍,价格直接乘十。
结论简单粗暴:人家不止买画,还在买“文化商标”,囤够了就能定义“东方=啥样”。
而微光,因为“星光学派”被外媒热炒,标签新鲜、脆生,正合胃口。
线索堆成山,却缺一条能直接拴住 GAc 与黑公关的绳子,陆辰逸揉太阳穴,暗骂一句老狐狸。
周三晚,雨点砸窗,像豆子倒铁桶。
微光查威尼斯旧案例,手滑点进一个匿名博客,界面丑得梦回2005,标题却炸——
《拆解“星光学派”:一场绣花枕头投机?》
行文阴阳怪气,把《滤境》截成碎片,强行拼贴到某西方政治运动旁边,逻辑比方便面还脆,但语气极笃定。
更瘆人的是,文末甩出几张老画:
大一人体速写、课堂水彩静物、甚至还有被擦坏的自画像,边缘写着老师批改“形体再准些”。
这些玩意儿连社交账号都没上过,居然被扒得底掉。
屏幕光打在脸上,一瞬间血都凉,鼠标“咔啦”一声掉桌。
链接甩给陆辰逸不到三十秒,视频电话回拨,背景是他家冰箱门,贴满便签。
“别慌,这是心理战,对方想在你靴子底黏口香糖,让你走一步粘一步。”
话说得轻巧,眉心却拧成川字。
技术追踪再次撞墙,域名匿名,服务器在冰岛,注册信息是座机号——打过去,对面是家卖鲸鱼肉的超市,大爷用冰岛语叽里咕噜,全程信号像溺水。
画室墙空着,微光把那几页打印出来的“罪状”啪地贴上,边角用美纹胶带封成歪七扭八的框。
退后两步,抱臂盯着,像看一幅反向激励海报。
“成,你们爱扒,我就当众穿给你们看。”
声音不大,倒把窗外雨声压下去半截。
陆辰逸连夜升级防火墙,工作室内外摄像头全部换新,账号密码统统丢进密码库,连扫地机器人都被拎来体检,生怕里头藏着窃听器。
忙完已是黎明,天边泛出蟹壳青,他端着冷掉的咖啡站在门口,看微光弯腰调色,背影被台灯拉得老长,像一支削尖的铅笔。
那一刻明白:对手想要的不只是作品,还有解释权——把艺术家钉在“可疑”十字架上,再顺手卖门票。
雨停了,街上有鸟试着啼叫,一声高一声低,像没背熟歌词。
墙上的“黑材料”被灯光映得发黄,微光拿笔在旁边写下一行歪斜小字:
“威尼斯见,届时亲自撕。”
墨迹顺着纸纤维晕开,像朵张牙舞爪的乌云,也像是宣战布告。
暗处的人是谁?
是GAc的打手,还是蓬皮杜内部的反对派,亦或某位曾被拒绝的“造神者”?
不知道。
只知道对方掌握旧档案,能精准打七寸,连老师当年红笔批注都复印得清清楚楚。
这场仗,比预想更早打响,武器不是画布,是人心。
天彻底亮了,阳光照在湿漉漉的草地,除草机器人“大剪”又卡进泥坑,发出可怜巴巴的滴滴声。
无人理会,屋里键盘声先一步噼啪炸响,像远处闷雷,又像倒计时的秒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