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三楼咖啡区，阳光大片大片砸进来，像谁打翻了一罐蜂蜜，把木头桌子都烫出甜味。林微光缩在最里侧，面前柠檬水里的冰块早化了一半，吸管被她咬得扁扁的，咔哧咔哧响——跟心跳一个节奏，乱得要命。
提前十分钟到，是怕迟到；现在倒好，多出来的十分钟全拿来脑内小剧场。报告？鬼才信。昨天画室那出“英雄救美”还热乎，再加上抽屉里那张昨晚签完就后悔的破纸，怎么想怎么像鸿门宴。
正胡思乱想着，对面椅子被拉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陆辰逸落座，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像商场橱窗里那尊标价六位数的石膏像——冷飕飕，却自带光。平板往桌上一放，连句“嗨”都省，直接开门见山：
“今天聊个合作，别紧张。”
谁不紧张？林微光差点把吸管咬断。
服务生凑过来，他点了一杯黑咖，不加糖不加奶，苦得诚实。等人走了，他才继续，声音低却稳，像在念ppt：
“我这边，烂桃花太多，浪费时间；你那边，论坛被骂，钱包瘪。公开信息，别介意。”
一句话，把遮羞布掀得精光。林微光耳根“嗡”地烧起来——原来穷也能被大数据搜出来，尴尬到脚趾抠地。
陆辰逸压根没打算照顾玻璃心，十指交叉，往前一倾，抛出炸弹：
“签个恋爱合约，假装我女朋友，按月领工资，干不干？”
“……哈？”林微光差点被柠檬水呛死，咳得眼泪汪汪，“恋、恋爱合约？你拍偶像剧？”
对面人眉都没抖一下，继续用那种“今天天气不错”的口吻：“假的，纯营业。你帮我挡桃花，我帮你填钱包。期限一学期，价格你开不了口的那档。”
他说了个数。林微光心脏当场停跳半拍——那数字够老妈吃半年药，也足够自己下学期学费，不用半夜去快递点搬箱子搬到腰断。
“为、为啥选我？”声音发干，像被太阳晒裂的木柴。
“你对我没兴趣。”陆辰逸答得飞快，“这就省掉‘假戏真做’的麻烦。其次，你缺钱，缺到愿意打五份工，契约精神肯定过硬。同校，有交集，逻辑自洽，不会穿帮。”
一句一句，跟超市扫码一样“嘀嘀”响，冷酷、精准，连点人情味都懒得装。
林微光低头，盯着杯里晃荡的柠檬片，脑子打成死结：荒谬，离谱，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可另一个声音却噼里啪啦打算盘：妈的药费、下学期的账单、凌晨三点还在分拣快递的腰酸……这数字，是救命稻草，也是毒药。
“合约……具体怎么搞？”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问。
陆辰逸像就等她这句，平板滑过来，屏幕上是排得比课表还整齐的条款：
——甲方：陆辰逸，义务打钱，必要时配合秀恩爱。
——乙方：林微光，义务演戏，禁止真感情，禁止查岗。
——时长：一学期，可续可退。
——报酬：月结，打卡到账。
——保密：谁露馅谁赔双倍。
每一条都明码标价，把“爱情”俩字按在地上摩擦。林微光指尖划拉屏幕，凉得跟摸冰块似的，胸腔里却鼓声如雷。
“我能……考虑一晚吗？”她把平板推回去，嗓子发紧。
“24小时。”陆辰逸点头，端起黑咖抿一口，苦得眉头都没皱，“明下午给我答复。理性选择，对你有利。”
说完，他起身，白衬衫掠过一阵冷香，人走了，留下桌上一杯没动过的黑咖，和对面那杯早已温吞的柠檬水，像两军对垒，谁也没投降。
林微光瘫在椅背上，阳光暖得晃眼，她却浑身发冷。接受，等于把自己当商品上架；拒绝，明天继续五份工，半夜搬快递搬到哭。命运忽然把路口摆在她脚边，还贴心地贴了价签——买还是不买，都疼。
窗外，一只麻雀蹦到桌上，啄了片柠檬，酸得扑棱翅膀飞走。她盯着那空杯子，忽然笑出声，笑得比哭还难看：
“谈恋爱也能竞标，这世界，真他妈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