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气势一时镇住了那几个道姑。胡善祥虚弱却清晰的声音随之响起:“王道姑,清修之地,何必妄动无名?你若执意要搜,便去请观主来,当着观主的面,再搜不迟。”
王道姑三角眼一翻,显然有些忌惮观主,但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嘴上依旧不饶人,嗤笑道:“请观主?观主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你这破落院子里的腌臜事!今日我偏要搜!看谁能拦我!”她挽起袖子,一副要亲自动手的泼悍模样。
“哦?本宫倒要看看,在这皇家敕建的道观里,是谁如此大的威风,敢说‘偏要搜’!”
一个清冷而带着威严的女声自院门外响起,打破了院内的僵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院门处,吴太妃身着素雅宫装,在一众尚宫局女官和宫人的簇拥下,款步而入。她面色沉静,目光却锐利地落在正要行凶的王道姑身上。
王道姑和那几个帮凶道姑瞬间傻了眼,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嚣张气焰顷刻消散,慌忙不迭地跪伏在地,浑身筛糠般发抖:
“奴……奴婢叩见太妃娘娘!不知太妃娘娘驾到,冲撞了凤驾,罪该万死!”
吴太妃看也不看她们,先是走到胡善祥面前,微微颔首:
“胡姐姐,受惊了。”
随即目光转向周景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她才将冰冷的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王道姑,声音不高,却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
“好一个刁奴!皇家清净之地,竟被尔等弄得乌烟瘴气!拜高踩低,诬蔑构陷,是谁给你的胆子?!看来这白云观的规矩,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王道姑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
“太妃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知错?”吴太妃冷笑一声,“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赵尚宫!”
随行的尚宫局赵尚宫立刻上前一步:
“卑职在。”
“将这欺上瞒下、品行不端的刁奴,革去管事之职,罚去后山浆洗房,做最苦最累的粗活,没有本宫和观主的命令,永不得回前殿!其余帮凶,各领二十戒尺,以儆效尤!”
“是!”
赵尚宫应声,立刻便有随行的健壮宫人上前,不顾王道姑的哭嚎求饶,将她及其同党拖了下去。院内顿时清静了许多。
吴太妃这才缓和了神色,对胡善祥道:
“胡姐姐,此地暑热,我们进屋说话。”
进了简陋的屋内,吴太妃带来的宫人迅速将带来的冰盆、食盒等物安置好,又点燃了驱蚊的艾草,屋内顿时清凉舒适了许多。
吴太妃亲自打开一个食盒,里面是精致的药膳点心。
“胡姐姐,这是按你之前开的方子,让尚膳局小厨房精心熬制的,最是温补益气,你快用些。”
吴太妃将点心推到胡善祥面前,语气带着真挚的关切。
胡善祥感激地接过:
“劳妹妹费心了。妹妹今日怎会突然到此?”
吴太妃叹了口气,屏退了左右,只留下胡善祥、周景兰和她的心腹宫人,这才压低声音道:
“不瞒姐姐,我此次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以祈福为名,特意来看望姐姐的。”
她脸上忧色更重道:
“太皇太后自那日被皇上和孙氏气晕后,身体便一直不见起色,反而……反而愈发沉重了。太医说是郁结于心,肝火亢盛,伤了根本。如今虽能勉强说几句话,但精神大不如前。”
胡善祥握着点心的手微微一颤,眼中流露出痛惜:
“太皇太后她……唉……”
“此次姐姐和周宫女被构陷出宫,太皇太后心知肚明,定是孙氏的手笔!”
吴太妃语气带着愤懑,
“那附子之事,漏洞百出,分明是栽赃!可恨皇上他……他竟一味偏袒孙氏!太皇太后为此,又与皇上争执了几句,更是伤了心神。孙氏如今在宫中,气焰是越发嚣张了!”
周景兰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波澜起伏。
她忽然开口道:“吴太妃,孙太后在宫中一手遮天,我们在此消息闭塞,如同聋子瞎子。长此以往,只怕她再施毒计,我们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吴太妃看向她:
“景兰,你可有什么想法?”
周景兰目光沉静,带着一丝决然: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知道宫中的动向,尤其是……万岁爷的动向。”
她略微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谨慎地说道:
“奴婢……奴婢记得,御前近侍中,有一位今年新去的名叫钱能的公公,与奴婢幼时都在许江姑姑名下学习,为人……似乎尚存几分旧谊。若能通过他,知晓一些万岁爷的喜怒、对朝政后宫的看法,或许……我们能有所准备。”
吴太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钱能……本宫知道此人,确实在御前有些脸面。此事关乎重大,需得极其隐秘。本宫回宫后,会设法安排可靠之人,尝试与钱能接触。但此事急不得,也未必能成,你们需有耐心。”
“奴婢明白。”周景兰福了一礼。
胡善祥看着周景兰,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担忧:“景兰,此事凶险,一旦被孙氏察觉……”
周景兰语气坚定:“我们已经退无可退。若不奋力一搏,难道真要在这白云观磋砣至死,任由仇人称心如意吗?”
吴太妃赞许地看了周景兰一眼,又对胡善祥道:
“胡姐姐,景兰说得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时辰不早,我需得回去了,此次也是借祈福之名才能出来片刻。”
她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递给周景兰,
“这里面是一些银两和几件不打眼的首饰,你们留着打点用度,万勿推辞。”
她又对胡善祥道:“姐姐放心,我来之前已见过观主程真人,与她分说利害,也留下了足够的香火钱。程观主是明白人,已答应会好生照拂于你,不会再让今日之事重演。”
送别吴太妃,看着她的仪仗消失在道观深处,破旧的小院重归寂静,但气氛已与之前截然不同。
周景兰扶着胡善祥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望着远处层叠的殿宇飞檐,目光坚定:“仙师,吴太妃的援助虽好,但终究是外力。我们不能全然倚仗他人。”
胡善祥看向她:“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