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夫人察觉到动静,猛地抬头,迅速擦去眼泪,恢复了一贯的冷峻:“谁在那里?”
金汐语从阴影中走出:“庞夫人,是我,我听见您的哭声,担心您有什么事。”
金汐语从抱进二房,便没有喊过庞夫人母亲,一直称呼她为庞夫人。
庞夫人冷笑一声:“不必假惺惺地关心我。你自小就不愿意与我亲近,如今又何必装模作样?”
金汐语平静地回答:“我不算亲生母女,但我们毕竟都属于二房,我自然不希望二房有什么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她一语双关。
“帮忙?”庞夫人嗤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轻蔑,还有一些幸灾乐祸:“哼哼,你自己还扯不清,倒来管别人,你虽然嫁了个权势滔天的掌权人,可他却是一个宦官。
女人一生的幸福都葬送了,这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
怎么样,嫁给一个宦官,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哈哈哈,长得漂亮有什么用,看来空有美貌并不是好事。
你管好自己吧,我这里不需要你。”说完,庞夫人像只大公鸡,迈着雄纠纠得步伐离开了。
金汐语并没在意庞夫人的话,她注意到庞夫人匆忙塞入袖中的信笺,一角露在外面,上面有官府的印鉴。
她不动声色地行礼告退,心中却已明了——那很可能是顾大人的回信。
随后的日子里,金汐语密切关注着庞夫人的一举一动。她发现庞夫人变得更加焦躁不安,频频外出,且不再局限于固定的日期去慈云寺。
有时深夜,还会有神秘人送来信件,庞夫人总是急切地拆阅,随后便是一脸失望或担忧。
某日下午,金汐语悄悄潜出府,去见了虞沁词。
“庞夫人近日收到多封来自刑部的信件,”虞沁词在她到来后直接告知,“顾大人似乎在筹划什么,但我的人无法截获信件内容。”
金汐语回想起昨晚偷听到的:“我听到庞夫人与心腹丫鬟对话说,他们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虞沁词眉头紧锁:“什么时机?”
金汐语摇头:“不清楚。但那丫鬟提到‘月圆之夜’,还说‘哥哥的消息就快到了’。”
虞沁词站起身,在书房中踱步,忽然停下脚步,面色凝重:“这倒是件棘手的事,我手下的暗卫原本可以潜入金府,轻易取得消息。
但是你大伯父是朝廷第一重臣,毕竟要给他三分薄面,未取得实证,也不能提前告诉他实情,潜入他府中,是大不敬。
况且,你恐怕不知,其实你大伯父亦培养了一批暗卫,丞相府外表看着松,其实内里布置严密,我不想造成这样的误会。”
金汐语思索片刻:“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潜入庞夫人房中,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可,这样太危险了。”
“目前,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放心,我的功夫虽然没有你强,但两三个人还是近不了我的身的。我会小心行事的。”
“可是,”虞沁词还待要说,
金汐语打断他:“你听我说,庞夫人身边有个丫鬟小翠,是她比较信任的,小翠在庞夫人身边,主要帮她打扫房内,小翠的母亲在府中厨房帮工。
我回府不久,去厨房找一种食材,遇到她母亲突发疾病,是我帮她治好的。
小翠和她母亲对我很感激,凭借这层关系,或许能与她说上话。”
“好,万事小心。”虞沁词叮嘱道。
回到金府,金汐语开始寻找接近小翠的机会。这天,她得知小翠感染风寒已经好几天了,却因庞夫人不准假而不得不继续当值。这无疑是个良机。
金汐语亲自熬了一碗治风寒的汤药,来到小翠的房间。小翠正躺在床上咳嗽,见到金汐语进来,慌忙起身行礼。
“小姐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金汐语温和地笑道:“听说你病了,我特地熬了碗药,快趁热喝了吧。”
小翠受宠若惊,连声道谢。她是知道金汐语的医术的,那天,她亲眼见金汐语治好了母亲,当时金汐语不让她声张,母女二人便没有告诉他人。
小翠已病了十几天,吃了府医开的药一直没好,却加重了,她还要拖着身子干活,咳疾更厉害了,
喝了金汐语开的药方,小翠的病没二天便好了大半。这天,庞夫人又匆匆出去了,她赶紧在房中整理。
前两天,由于生病,没有精神,她大概整理了一下,庞夫人很是不满意,临走时,还特意让她不要偷懒。
这时金汐语进来,又给她熬了一碗药,她对金汐语已经完全信任了。连声感激下,端起碗喝药。
趁着小翠喝药,金汐语来到桌子前,倒了一碗水,从袖子中取出一包药粉,迅速的放入水中。
这个小药粉是一种索然无味无害的迷药,服下后会昏睡半个时辰,醒来后不会有任何不适,而且小翠因咳嗽整夜都不曾好好睡,睡上一觉反而对她有好处。
“喝完药喝点茶水,去去苦味。”金汐语递上茶水。
小翠不疑有他,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果然,小翠喝完后,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金汐语趁机搜查了庞夫人的房间,看是否遗留有信件或其他线索。
马车里,庞夫人最后抿了一口胭脂,那鲜红的色泽让她恍惚了一瞬,她手中紧握着一枚早已褪色的香囊,那是多年前顾视明送她的定情信物。如今,这香囊里装的不再是芬芳花瓣,而是一叠银票和几件小巧的金器。
八仙楼二楼雅间,顾青舟神色焦虑,早已等候多时。他如今已是刑部主簿,虽只是三品官,却手握实权。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却也赋予了他年轻时不曾有的沉稳气度。
“你来了。”他起身相迎,目光复杂地落在庞夫人身上。
庞夫人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开门见山:“舟儿的事,你必须帮我。”
顾视明叹了口气:“金砚舟这次惹的是金丞相的夫人,下毒谋害当朝丞相夫人,这是何等大罪!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流放南蛮荒芜之地,与死何异?”庞夫人声音微颤。“他可是你的儿子啊,顾视明!”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在雅间内。顾青舟脸色骤变,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你,你,你,小声点!”
庞夫人掩面哭起来,二十年前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的庞夫人是礼部侍郎庞松言嫡出的女儿,貌美如花。而顾视明不过是一介寒门书生,在庞府做西席时,与她相识相恋。
庞大人发现两人私情后,勃然大怒,给了顾视明一笔钱,让他离开她的女儿。庞夫人哭着让顾视明带她走,可顾视明慑于庞大人的权力,没有答应,自行离开了。
自顾视明离开后,庞夫人以泪洗面,刚好金老爷上门求娶,金老爷虽然无能,可他是金丞相的弟弟,父亲怎可放过这门攀附权贵的好事,逼着她嫁给金老爷。
只是没想到,她最后成了京中的一个笑话,金老爷却在提亲后,又遇到了徐婉柔,对她一见钟情,为了徐婉柔,到庞家退亲。
而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不得已同意和徐婉柔作为平妻,一同出嫁。金老爷见庞如香如此低下身份,倒不好强势退亲了。
虽然同是夫人,可是徐婉柔却是以大夫人尊称的,金老爷很少进她的房,让她活活守寡,让她受尽了京城夫人的耻笑。
京城夫人只知徐婉柔没人知道她庞如香。明明是金哲亮先到她家提亲的,她原本应该是金哲亮的大夫人,可自从金哲亮认识了徐婉柔,这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