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身体砸在地上，扬起一片焦黑的尘土。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在胸腔里发酵，就被一股彻骨的寒意冻结。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被凭空抹去的球形空间。
那里，什么都不剩。
没有爆炸的痕迹，没有能量的残留，只有一种绝对的，不讲道理的虚无。
这是何等的力量？
秦风刚想开口说句什么，打破这死寂，却看到顾凡的身体已经绷成了一张满弓。
他顺着顾凡的戒备方向看去。
远处的沙海地平线上，一个黑点正在缓缓放大。
一个人。
那人走得很慢，每一步的距离都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外面罩着一件同样是黑色的披风，在死寂的漠风中微微摆动。
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冷硬的下巴，和一只眼睛。
一只锐利到能刺穿人心的眼睛。
这身打扮，简直像是直接从中二漫画里走出来的。
但没有人笑得出来。
因为那股冰冷、专注、不带任何杂质的杀意，就是从这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更让顾凡浑身血液几乎停止流动的，是那人手上提着的东西。
一把刀。
一把通体漆黑，造型古朴，长度约一米二的长刀。
那刀的样式，那刀的长度，那刀柄上隐约可见的繁复纹路。
顾凡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一模一样。
和他在高铁上那个“白日梦”里，从兵器坟场中捡起的那把断剑，一模一样。
镇妖司……制式……
那个专门镇压妖的组织。
那个不是未来中已经被现在的历史覆写的组织吗？
他们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要攻击自己？
无数的疑问，化作一团乱麻，堵塞了顾凡的思维。
“喂！你是谁？”
秦风忍不住先开了口，他被石磊架着，没什么力气，但嗓门依旧不小。
“装神弄鬼的！刚才那一下是你干的？知不知道我们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那个黑衣人，停下了脚步。
他与他们相距百米，这个距离，对于普通人很远，对于武者，不过是眨眼之间。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长刀。
这个动作，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戒备！”
于刚的爆喝响彻每个人的耳边。
他与石磊一左一右，瞬间挡在了最前面，气血勃发，构筑成最坚固的防线。
苏晚晴的平板屏幕上，数据流已经彻底混乱，这个人的能量模型根本无法建立。
赵瑞的身体微微下蹲，进入了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他的感知网络里，警报声已经拉到了最顶级的程度。
只有顾凡没有动。
他死死盯着那个黑衣人。
他需要答案。
“你是镇妖司的人？”
顾凡开口，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焦土上，传出很远。
黑衣人依旧没有回应。
他只是将长刀，对准了顾凡。
不是他们所有人。
是顾凡，一个人。
完了。
这下彻底明白了。
什么黄雀在后。
这他妈就是一出精准到秒的，针对自己的刺杀。
沙虫是清理场地的杂兵，雷暴是放烟花的背景板，自己这群人，从头到尾就是那只被锁定的蝉。
黑衣人动了。
没有冲锋，没有蓄力。
他只是随意地，向前挥出了一刀。
嗡。
又是那种超越听觉极限的振动。
顾凡的头皮瞬间炸开。
《镇龙斩妖》功法运转到极致，超凡境九层的气血毫无保留地从脚下爆发。
他整个人向左侧横移出去。
就在他离开原地的刹那。
他身后，于刚和石磊联合撑起的气血护盾，连一个水花都没能溅起，就被无声地切开。
不是击碎，是切开。
平整，光滑，像是热刀切黄油。
数十道纵横交错的白色斩痕，在他们身后的地面上留下蛛网般的深刻沟壑。
于刚和石磊的身体巨震，两人同时后退数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的防御，被无视了。
不。
不是无视。
是那些斩击，根本就不是冲着他们去的。
它们绕过了一个完美的弧线，目标从始至终，只有顾凡！
“妈的！”
秦风骂了一句脏话。
他想帮忙，可身体里空空如也，连搓个电火花都费劲。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散开！”
顾凡爆喝。
他不能再让队友为他构筑什么防线了，那只会让他们白白送死。
这个疯子，只认自己！
赵瑞的身影第一个动了，他拉着苏晚晴，以最快的速度向侧翼撤离。
石磊和于刚也立刻会意，护着脱力的秦风，向另一个方向拉开距离。
战场中央，只剩下了顾凡和那个百米外的黑衣人。
一对一。
黑衣人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他手腕一抖，又是连绵不绝的斩击。
这一次，更快，更密，更刁钻。
空气中，白色的丝线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封死了顾“凡所有可以闪躲的空间。
躲不开。
根本躲不开。
这是纯粹的速度与力量的碾压。
超凡境九层？
在这样的攻击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顾凡的身体，在这一刻，完全交给了战斗的本能。
他的大脑放弃了思考。
《镇龙斩妖》功法第一次在没有妖兽的情况下，被他催动到了极限。
气血不再仅仅是力量的源泉，它们化作了最敏锐的触须，感知着每一道斩击的轨迹。
他的脚下，步伐变得诡异莫测。
前进一步，后退半步，左转三十度，身体下沉。
每一个动作，都匪夷所思。
每一个动作，都恰好能从两道斩击之间那不足一公分的缝隙中，险之又险地穿过。
他像一个在狂风暴雨的刀尖上跳舞的舞者。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死亡的擦肩而过。
一道斩击切断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
一道斩击撕开了他手臂上的作战服，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一道斩击贴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的劲风让他皮肤生疼。
狼狈。
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只能躲。
连一丝一毫反击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远处的秦风等人，已经完全看呆了。
他们的感知，只能捕捉到漫天的白色刀光，和一道在刀光中疯狂闪现的残影。
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无论是攻击的那个，还是闪躲的这个。
都他妈是怪物吧！
终于，那铺天盖地的斩击，停了。
顾凡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浑身上下都是细密的伤口，鲜血渗出，染红了黑色的作战服。
他没死。
他居然，撑过了这一轮。
百米外，那个黑衣人，第一次有了一个额外的动作。
他微微偏了一下头。
似乎是对顾凡能活下来，感到了一丝意外。
然后，他收回了单手持刀的姿势。
双手，握住了刀柄。
一股比刚才恐怖十倍的压迫感，轰然降临。
如果说刚才只是随意的挥砍。
那么现在，他要认真了。
顾凡的身体，彻底僵住。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危机感，笼罩了他。
跑。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让他跑。
可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黑衣人动了。
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下一瞬。
他出现在了顾凡面前。
不足三米。
那张兜帽下的脸，依旧看不真切。
但那把漆黑的长刀，已经高高举起。
刀身上，所有的光线都被吞噬。
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当头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