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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天光刺破窗纸,苏承锦缓缓睁开眼。

怀中温香软玉,白知月睡颜静好,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他感叹了一句,怪不得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温柔乡,确实能销蚀人的骨头。

苏承锦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动作轻柔地起身,生怕惊扰了怀中人的好梦。

他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走出西厢院的房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沁人心脾。

庭院中,两道绝美的身影早已安坐。

一人红衣似火,英姿飒爽,正擦拭着一柄长剑,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耐。

一人青衣如水,清冷如莲,安然地翻动着手中的书卷,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能扰其心神。

正是江明月与顾清清。

苏承锦脸上挂起笑容,走上前去。

“回来了?”

顾清清闻声,从书卷中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丝笑意。

江明月却连头都没抬。

她只是听着苏承锦从西厢院方向走来的脚步声,擦拭长剑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一道清冷的、带着几分讥诮的声音飘了过来。

“我怎么听说,有人在温柔乡里,骨头都要睡软了?”

声音不大,却扎得人耳朵痒

苏承锦脚步一滞,埋怨地看了一眼旁边正低头浅笑的顾清清。

顾清清仿佛没看到他的眼神,自顾自地翻过一页书,嘴角那抹弧度却愈发明显。

苏承锦干咳一声,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他快步走到江明月身边,殷勤地提起石桌上的茶壶,为她斟满一杯尚有余温的茶水,亲手递了过去。

“哪有的事。”

“骨头硬着呢,不信你摸摸?”

江明月终于抬起头,那双明亮的凤眸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却还是伸手接过了茶杯。

入手微温。

她低头抿了一口,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这种情况,她心中早有预料。

身为皇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何况苏承锦身边这几个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吃醋归吃醋,但她江明月,不是那种拎不清的女人。

苏承锦见她不再追究,立刻顺杆爬,绕到她身后,熟练地伸出双手,力道适中地为她捶起了肩膀。

江明月享受着他的服务,身体微微放松下来,缓缓开口。

“明日,便是秋猎了。”

“你可准备好了?”

苏承锦捶肩的动作停了下来,顺势坐在她身旁的石凳上。

“准备什么?”

他脸上带着几分不解。

“秋猎不就是父皇带着我们这些皇子,去围场里打打猎,乐呵乐呵么?有什么可准备的?”

江明月又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乐呵?”

“你就不怕,在猎场里,谁冷不丁地给你一箭?”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凝重。

皇子间的争斗,早已是你死我活。

猎场之上,弓矢无眼,死伤时有发生。

说着,江明月将身旁石桌上一个早已备好的长条形木盒,推到了苏承锦面前。

苏承锦好奇地挑了挑眉,伸手打开了盒盖。

“咔哒。”

一声轻响。

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件叠放整齐的甲胄。

那甲胄是由无数细密的铁环层层相扣而成,在晨光下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入手沉甸,却又异常柔软,显然是一件做工精良、价值不菲的贴身锁子甲。

苏承锦拿起锁甲,心中微微一动。

他抬眼,看向身旁的江明月。

“你给我准备的?”

江明月的视线,却飘向了别处,仿佛在欣赏院中的一草一木。

她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语气平淡。

“祖母给的。”

苏承锦看着她这副嘴硬心软、心口不一的可爱模样,心中一片温热。

他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就在这时,一道摇曳生姿的火红身影,从西厢院的方向走了过来。

白知月已经梳洗完毕,依旧是一身惹火的红裙,莲步轻移,风情万种。

她走到院中,看到江明月,那双勾魂的桃花眼眨了眨,故作姿态地扭了扭纤细的腰肢,径直走到苏承锦身旁。

“哟,都在呢。”

那声音,媚到了骨子里。

江明月“啧”了一声,低声啐了一句。

“骚狐狸。”

白知月听见了,也不生气,反而掩嘴轻笑起来。

她知道江明月的性子,逗弄一下无伤大雅,便也不再继续撩拨。

她优雅地在苏承锦另一边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水,脸上的媚态收敛了几分,转而变得严肃起来。

“这几日,苏承明和苏承瑞的动作都不小。”

“我的人传来消息,苏承明奉旨在南地彻查,短短数日,便以通敌为名,抄了十几个官员的家,其中大半都是大皇子的人。”

“而苏承瑞也不甘示弱,在北地同样掀起腥风血雨,听说被他找由头砍了脑袋的官员,都能排成一排了。”

苏承锦听着,神色平静,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

“苏承明奉的,是彻查内贼的肥差。”

“他越是得意,苏承瑞就越是会疯狂反扑,力度只会越来越大。

“狗咬狗,一嘴毛,由他们去。”

白知月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一旁始终安静翻书的顾清清,此时也合上了书卷,清冷的声音响起。

“殿下,新增的三百府兵,已经募全了。”

“都是从京畿附近招募的良家子,身家清白,体格健壮。“

“如今,已全部送往坡儿山,跟着府兵一同训练。”

苏承锦点了点头。

“府兵一事,必须放在明面上。”

“如今盯着我们的人越来越多,这八百府兵,既是我们的力量,也是父皇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睛。”

“让他们练,大张旗鼓地练,练得越好,父皇反而越放心。”

他很清楚,他表现得越是“安分”,梁帝就越是会对这个儿子心怀愧疚。

就在四人闲聊,规划着各自事务之时,一道沉稳的身影从院外快步走来。

来人羽扇纶巾,步履从容,正是诸葛凡。

经过这段时日的修养与磨合,他已经彻底融入了九皇子府,并以其惊人的才能,将白知月原本的消息网络,进行了全新的梳理与扩建。

可以说,如今的九皇子府,已是京城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

“殿下。”

诸葛凡走到近前,躬身行礼。

他看了一眼院中的三位女子,没有半分失态,直接开口汇报道。

“赵言,带着他那‘百子骑’,去坡儿山了。”

苏承锦闻言,乐了。

“哦?他去那儿做什么?”

诸葛凡嘴角也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说是……要指点一下我们府兵的操练。”

“再过一会估计就要到了。”

苏承锦笑了。

这个赵言,还真是蠢得可以,记吃不记打。

昨夜刚在自己府门口吃了瘪,今天就敢跑到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他看向诸葛凡。

“凡,你辛苦一趟,找个机灵的人,把这个消息,传到五哥那边去。”

诸葛凡心领神会,笑着点头。

“殿下放心,此事我立刻去办。”

一旁的江明月听得秀眉紧蹙。

“赵言?就是那个草包?”

“他去坡儿山做什么?我们的人,他都敢欺负?!”

坡儿山的府兵,是苏承锦的根基,也是在景州战场的战友。

动他们,就是打平陵王府的脸!

苏承锦见她动怒,便将昨夜赵言踹门,以及苏承武假意演戏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当然,故事里,苏承武依旧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鲁莽护短的五皇子。

关于苏承武的真实面目,他还没打算告诉江明月。

江明月听完,冷哼一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这个草包,还真是会仗势欺人!”

她转头看向苏承锦,那双凤眸里,燃着熊熊战意。

“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我倒要瞧瞧,他曲亭侯的儿子,有多大的胆子!”

苏承锦看着她这副护短的模样,笑着站起身。

“好。”

二人说走就走,留下顾清清和白知月相视一笑,各自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

不多时,两匹快马便从九皇子府疾驰而出,朝着城外的坡儿山方向,绝尘而去。

坡儿山,秋风萧瑟。

广阔的校场之上,杀声震天。

八百府兵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日光下反射着汗水的光泽,正分成两列,进行着最原始的对练。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直接的冲撞、角力、搏杀。

每一次倒下,都会在更短的时间内爬起,带着更凶狠的劲头,再次扑向对手。

高台之上,苏知恩一袭白色劲装,身姿笔挺,目光如炬,紧盯着场中每一个士卒的动作。

他身旁,花羽却显得百无聊赖。

他将那张六石大弓随意地丢在一旁,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木板上,嘴里叼着根草茎,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没劲。”

花羽吐掉草茎,嘟囔了一句。

“天天就看这帮大老爷们儿互相顶牛,什么时候才能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苏知恩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殿下说过,练兵,练的不仅是筋骨,更是意志。”

“连这点枯燥都忍受不了,上了战场,如何面对真正的血与火?”

花羽撇了撇嘴,刚想反驳,耳朵却忽然动了动。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瞬间握住了身旁的大弓,目光锐利地望向山下蜿蜒而来的小路。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缕烟尘扬起。

十余骑人马,正策马扬鞭,朝着坡儿山的方向疾驰而来。

“什么玩意儿?”

花羽皱了皱眉,伸手便从箭袋中抽出一支大箭,搭在了弓弦之上。

弓弦被缓缓拉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苏知恩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皱起了眉头。

“看这架势,来者不善。”

“那不正好!”

花羽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拉弓的手更稳了。

“你疯了!”

苏知恩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按住他的弓。

“还不知对方是谁,上来就射箭,你想给殿下惹麻烦吗?”

花羽不以为意地挠了挠头。

“你不是说来者不善么?管他是谁,先射一箭,给他个下马威再说。”

苏知恩哭笑不得。

“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花羽顿时没了兴致,悻悻地松开固定箭矢的手,将箭矢插回箭袋。

可怜的赵言,还未登上坡儿山,便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不多时,那十余骑便冲上了山顶的校场。

为首一人,正是赵言。

他一身华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跟着一群同样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纨绔子弟,正是他那所谓的“百子骑”。

赵言勒住马缰,目光轻蔑地扫过场中那些挥汗如雨的府兵,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傲慢与不屑。

“什么玩意儿。”

他啐了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

正在对练的府兵们动作齐齐一顿,无数道冰冷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这群不速之客的身上。

赵言对此视若无睹,他扬起下巴,用马鞭指着高台,扯着嗓子大喊。

“你们这儿管事的,给老子滚出来!”

苏知恩面色平静,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

他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缓步走到赵言马前,不卑不亢地躬身行了一礼。

“不知阁下是?”

赵言见走出来的竟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眼中的轻蔑更浓了。

“他苏承锦手底下是没人了吗?竟然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过来统筹训练?”

苏知恩听着这满是侮辱的言语,面色依旧平静,仿佛对方骂的不是自己。

“阁下既然已经知道此处为九殿下所管,不知所来何事?”

赵言没说话。

他只是冷笑一声,手腕一抖,手中的马鞭便如同一条毒蛇,带着凌厉的风声,径直朝着苏知恩的脸颊抽去!

这一鞭,又快又狠,毫不留情!

苏知恩瞳孔微缩,脚下微微一错,身子如同鬼魅般向侧方横移半步。

“啪!”

马鞭擦着他的鼻尖抽过,重重地落在了空处,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

苏知恩的脸色,终于淡了下来。

“阁下是来找麻烦的?”

高台之上,花羽“啧”了一声,没好气地瞪了苏知恩一眼。

就该让我一箭给他钉死在马上!

“呵呵。”

赵言见一击不中,非但不怒,反而笑了。

“你他娘的还敢躲?”

“老子今天就是来找麻烦的,如何?!”

话音未落,他手腕再次翻转,第二鞭又快如闪电地抽了过来!

这一次,苏知恩没有再躲。

他猛地探出手,快到只留下一道残影,精准无比地攥住了那根疾速抽来的马鞭!

鞭梢,距离他的面门,不足三寸。

赵言只觉得手腕传来一股巨力,仿佛自己的马鞭被一只铁钳死死夹住,动弹不得。

他用力拽了拽,马鞭却纹丝不动。

苏知恩攥着马鞭,脸上露出一抹与他年龄不符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冰冷的玩味。

“既然公子是来找麻烦的,那就请继续。”

赵言脸色涨得通红,他一个纨绔子,力气哪能跟经过千锤百炼的苏知恩相比。

他干脆松开马鞭,口中污言秽语频出,将苏知恩和在场的所有府兵都骂了个遍。

“一群泥腿子,贱骨头!也配拿刀枪?”

“还他娘的府兵,我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骂声不堪入耳,府兵们的拳头都攥紧了,眼中怒火燃烧。

赵言骂得兴起,话锋一转,直接对准了苏承锦。

“苏承锦那个废物,也就这点出息了!这次平叛,我看多半也是走了狗屎运!”

“一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轰!”

这句话,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苏知恩心中压抑的怒火。

他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冰冷刺骨。

“你骂我可以。”

他一步步走上前,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竟让赵言胯下的高头大马都有些不安地刨着蹄子。

“但不可以,骂殿下!”

赵言被他这股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涌起恼羞成怒的狂傲。

“我骂他怎么了?一个废物,老子还骂不得了?”

苏知恩单手缓缓握拳,骨节发出“噼啪”的脆响。

他已经决定,今天就算事后被殿下责罚,也要先给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一点刻骨铭心的教训!

就在他即将动手的一刹那。

“嘚嘚嘚——”

两匹快马,如两道离弦之箭,从山下疾驰而来。

苏知恩抬眼望去,瞬间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脸上的冰冷散去,重新恢复了恭敬。

他退后两步,朝着来人躬身行礼。

“殿下。”

苏承锦翻身下马,笑着拍了拍苏知恩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越过苏知恩,落在了对面那个脸色有些僵硬的赵言身上。

“赵公子,别来无恙啊?”

与此同时,另一匹马上的江明月也利落地翻身下马。

她看都未看赵言一眼,径直走到苏承锦身旁,那双明亮的凤眸里,此刻却是一片冰寒。

“赵言。”

她的声音,清冷如冰。

“你什么意思?”

“你是在骂我的夫君?辱骂当朝皇子?”

赵言被她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脸色瞬间一慌。

他再蠢,也知道辱骂皇子是什么罪名。

他没好气地梗着脖子狡辩。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骂皇子了?”

“我骂的是这帮下贱府兵!我骂不得?”

江明月闻言,笑了。

她上前一步,那股子沙场磨砺出的铁血煞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压得赵言和他身后那群纨绔子弟都有些喘不过气。

“你的意思是,你故意辱骂圣上亲授的府兵?”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辱骂圣上?”

一顶比刚才更大、更要命的帽子,结结实实地扣在了赵言的头上。

赵言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郡……郡主,话可不能这么说!”

江明月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那套利落的劲装。

“叫我将军。”

赵言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精彩纷呈。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你一个虚职将军,手中无兵无权,我凭什么叫你将军?!”

江明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是圣上亲封的平景将军,官居三品。”

“你,一个百子骑的副统领,见我,不应该行礼吗?”

苏承锦站在一旁,看着自家爱妃这副嘴上不饶人的模样,心中乐开了花。

他还真没发现,江明月怼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他笑着上前,轻轻拉过江明月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爱妃,何必与一个副统领计较。”

“没意思。”

那句轻飘飘的“副统领”,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赵言的心里。

他最恨别人提他这个“副”字!

“苏承锦!你什么意思?!”

苏承锦脸上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这个蠢东西,真是受够了。

他懒得再跟赵言计较直呼皇子名讳的罪责,只是笑着看他。

“既然赵副统领觉得我这府兵不值一提,不如,比试一番?”

那个“副”字,被他咬得极重。

赵言果然上当,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想也不想地吼道。

“好啊!你说怎么比!”

“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精兵!”

苏承锦笑着摆了摆手。

“慢着。”

“光比试,多没意思。”

“咱们,赌点东西吧。”

赵言气笑了,他看着苏承锦,满眼都是不屑。

“你说,赌什么?”

苏承锦伸出了一根手指,在赵言面前晃了晃。

“五局三胜,比法你定。”

“一局……”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十万两。”

“赌不赌?”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连江明月都震惊地看向苏承锦。

一局十万两?

三局下来,岂不是三十万两?!

赵言也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即,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

“苏承锦,你倒是大方!圣上前几日赏你的银子,这么快就要拿出来送给我?”

在他看来,苏承锦这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苏承锦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那你别管。”

“就问你,赌,还是不赌?”

十万两一局的诱惑,太大了。

赵言的眼中,瞬间被贪婪所占据。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成箱的银子被抬进自己府中的场景。

“赌!为什么不赌!”

他生怕苏承锦反悔,一口答应下来。

“既然是你提的,那咱们就立个字据!”

苏承锦笑了。

“好啊。”

他转头看向苏知恩。

“知恩,去取笔墨纸砚来。”

苏承锦将那张刚刚拟好的字据,轻轻推到赵言面前。

“赵副统领,既然赌,就要有个凭证。”

“你的统领小印,可曾带在身上?”

赵言看着字据上那“一局十万两,五局三胜,得胜者得银三十万”的字样,气得直笑。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四方小印,重重地盖在了字据之上。

“你到时候,最好别反悔!”

苏承锦笑着摇了摇头,将字据放好。

“放心。”

“我从不反悔。”

就在这时,山下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骑快马正风驰电掣而来,马上之人,面色阴沉,正是五皇子苏承武。

赵言一见来人,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连忙迎了上去。

“五哥,你怎么来了!”

苏承武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翻身下马,径直走到苏承锦的面前。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苏承锦脸上那玩味的笑容,又瞥了一眼那份刚刚写好的字据,以及上面尚未干透的红色印记。

脸庞出现怒气。

“苏承锦,你倒是会送礼!”

苏承锦笑了笑,仿佛没看到他脸上的怒火。

“五哥也想赌一把?”

苏承武冷哼一声,转头看向一脸兴奋的赵言,声音冰冷刺骨。

“别给我丢脸。”

赵言被他看得一愣,但随即拍了拍胸脯,满不在乎地保证道:“放心,五哥!今天非让他输到当裤子!”

赵言转过身,重新看向苏承锦,脸上满是戏谑与残忍。

“咱们第一局,比射术!”

苏承锦闻言,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

“你确定?不换一个?”

赵言见他这副模样,愈发肯定他是在心虚,心中的狂傲更盛。

“不换!就比射术!”

苏承锦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随即转头,朝着高台上那个四仰八叉躺着的身影喊道。

“花羽,别躺着了,下来干活。”

花羽一个鲤鱼打挺,从木板上弹起,他吐掉嘴里的草根,打着哈欠,慢悠悠地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他瞥了一眼赵言,懒洋洋地开口。

“说吧,怎么比?”

赵言见走出来的又是一个看上去没比苏知恩大多少的少年,脸上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九殿下,你这手底下,莫非是个孩子军?”

苏承锦没接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

赵言也不再废话,他伸出手指,指向远处一个早已立好的箭靶。

“一百步,五箭。”

“上靶多者,胜!”

花羽抠了抠耳朵,没说话,似乎觉得有些无聊。

赵言阴狠一笑,从自己带来的那群纨绔子弟中,点出一人。

那人身材精悍,手上布满老茧,显然是个练家子。

这位可是我百子骑中箭术最好的神射手。

苏承锦,你等着掏钱吧!

只见那神射手走到场中,脸上带着一股傲气。

他取过一张制式长弓,动作娴熟地弯弓搭箭。

“嗖!”

弓弦震响,箭矢如一道流光,破风而出,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神射手得意地笑了笑,挑衅地看向花羽,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行吗?

花羽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那张平平无奇的制式长弓,嘴里又叼上了一根新的草茎。

见对方看过来,他甚至连头都没转。

只是随手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看也不看,信手一松。

“嗡——”

一声轻响。

羽箭直接贯穿了靶心中央,将先前那支箭的箭羽都从中劈开!

全场,一片死寂。

那名神射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花羽再次出手。

这一次,他竟是直接从箭筒中抽出四支箭,同时搭在了弓弦之上!

“嗖!”

弓弦响起,四枚羽箭如同长了眼睛的精准制导一般,几乎在同一时间,悉数命中靶心!

整个箭靶,被五支箭矢硬生生钉成了梅花状!

花羽做完这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随意地拽了一根草,重新放进嘴里,懒洋洋地嘟囔了一句。

“没劲。”

说完,他再次拉开弓弦,这一次,却没有瞄准箭靶。

他扭过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带着几分玩味,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赵言。

“这一箭,送你的。”

话音未落,弓弦猛然一震!

“嗖——!”

箭矢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天而起!

众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却只见一片空旷的蓝天。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之时。

远处的天空中,一个黑点,猛地一颤,随即垂直地坠落下来。

“啪嗒。”

一只正在高空翱翔的飞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支羽箭,精准地贯穿了它的头颅。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两百步!

从花羽站立的位置到飞鸟坠落的地方,足足有两百步之遥!

别说这樊梁城,就是整个大梁,能开弓射出两百步的人都屈指可数!

更何况,还要在如此远的距离,精准地命中一只高速飞行的飞鸟!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赵言只觉得自己什么都没看清,对方的五箭就已经射完了,最后还送了自己一箭。

他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而与花羽比试的那名神射手,早已面如死灰。

在花羽那神乎其技的箭术面前,他连再次举弓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颤抖着手,射出了剩下四箭,结果可想而知,巨大的心理压力下,竟有一箭脱靶。

胜负,已然分晓。

苏承锦坐着没动,看向面色铁青的赵言。

“赵副统领,承让了。”

“下一局吧。”

赵言咬碎了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过是运气好!”

他面容阴沉,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

“比马战!”

苏承锦点了点头,仿佛早有预料。

他转头看向苏知恩。

苏知恩会意,一言不发,翻身跃上那匹神俊非凡的雪夜狮。

他手中长枪一抖,枪尖斜指地面,整个人如同一尊蓄势待发的战神,睥睨着赵言和他身后的所有人。

赵言的脸色愈发阴狠,他拍了拍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骑士。

“去!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

那人狞笑一声,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他催动战马,如一阵狂风,朝着苏知恩猛冲而去!

手中的长枪,如同一条出洞的毒龙,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直取苏知恩的面门!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苏知恩眼神平静,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就在长枪即将及面的一刹那。

他头颅微侧,以毫厘之差,让过了那致命的枪尖。

与此同时,他手腕猛地一拧!

手中的长枪,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带着一股横扫千军之势,猛地扫向对方的腰间!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名气势汹汹的骑士,连人带枪,竟被苏知恩一枪直接从马背上拍飞了出去!

他像一个破麻袋,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瞬间便不省人事。

一招!

整个校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承锦仿佛没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他悠哉悠哉地拿起一块江明月递过来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下一局。”

赵言的脸,已经开始抽搐。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边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怎么会输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苏承锦见赵言半天没动静,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怎么?赵副统领,怕了?”

赵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冲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怕个屁!”

“比步战!”

这一次,他决定亲自上场!

他就不信,自己一个从小习武的侯府公子,会打不过这群泥腿子!

苏承锦看着他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惋惜。

他转头,对着高台上的方向喊道。

“花羽,去把大宝叫来。”

花羽应了一声,转身走进了校场后方的伙房。

片刻之后,他推着一个巨汉的屁股走了出来。

“别吃了!殿下找你!”

朱大宝拖着那山一般的身躯,嘴里还塞着半只鸡腿,他一边嚼着,一边挠着头,憨厚地看向苏承锦。

“殿下?”

苏承锦指了指场中那个已经拔出佩刀,一脸狂傲的赵言。

“大宝,那个小子,要跟你比试。”

朱大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

他三两口将剩下的鸡腿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走进了场中。

“快点,我还没吃饱呢。”

赵言看着眼前这个傻大个,气得七窍生烟,嘴里骂了一句不知死活。

他不再废话,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佩刀,便朝着朱大宝当头劈下!

刀光凌厉,带着一股势要将人劈成两半的狠劲。

然而,朱大宝却连躲都懒得躲。

他看着那当头劈下的刀光,只是简单地,抬起了自己的拳头。

“当!”

沙包大的拳头,与锋利的刀刃,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结果,却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那柄精铁打造的佩刀,竟被朱大宝一拳,直接砸得从中崩碎!

断裂的刀刃,旋转着飞了出去,深深地插进了远处的地面。

赵言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只剩下半截的刀柄,整个人都傻了。

还没等他说出话来。

一只沙包大的拳头,已经在他眼前,越放越大。

“砰!”

朱大宝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胸口。

赵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数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接昏死了过去。

三战三败。

而且,是一场比一场更干脆,一场比一场更屈辱的惨败。

一直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的苏承武,端起不知何时下人送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苏承锦笑着走到他面前。

“五哥,这三十万两,你可得帮我要一要。”

“不然,他要是赖账,我可怎么办?”

苏承武白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拿过那份字据,收入袖中。

他转过头,看向那群早已被吓傻了的百子骑众人,声音冰冷。

“还不把那个蠢货抬走?”

“等着我去抬吗?”

那群纨绔子弟如梦初醒,连忙七手八脚地抬起昏死过去的赵言,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坡儿山。

江明月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走到苏承锦身边,那双明亮的凤眸里,写满了震惊与不解。

“这个苏承武……他竟然没有发火?”

苏承锦笑了笑,随口敷衍道:“可能,他懒得跟我说话吧。”

他不再理会此事,转头看向苏知恩,大声下令。

“继续训练!”

随即,他面向场中那八百名眼中闪烁着狂热崇拜光芒的府兵,高声喊道。

“等银子到了!”

“大伙吃肉!”

“吼!吼!吼!”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坡儿山。

士气,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苏承锦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轻轻拉起江明月的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回家吧,爱妃。”

“明日的秋猎,你可还得出力呢。”

江明月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心中一片滚烫。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翻身上马,并肩而行,朝着樊梁城的方向,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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