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窦章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茫茫山林夜色中时。
大洋彼岸,晨曦刺破了海平面的薄雾。
经历过一夜的疯狂喧嚣,别墅在白日恢复了表面的宁静,只留下满地狼藉无声诉说着昨夜的放纵。
宫未独自坐在宽敞的餐厅里,沉默地吃着宫央精心准备的早餐。银质刀叉与瓷盘碰撞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与环境格格不入。宫央静立一旁,低眉顺目。
轰——!轰——!
轰——!
突然,一阵粗暴的引擎咆哮由远及近,粗暴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紧接着,别墅大门被猛地推开,几名神色凶悍、身上还带着昨夜酒气的小弟,粗暴地推搡着一个身材消瘦、面色惨白的外国男人走了进来,那人被反绑着双手,脸上满是惊恐。
宫未眉头瞬间拧紧,放下刀叉正要开口训斥这无礼的闯入——
“啊——哈……”
一个慵懒的哈欠声从楼梯口传来。野狗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悠悠地踱步下楼,身上随意套着一件花衬衫,仿佛对眼前的景象早已司空见惯。他旁若无人地走到餐桌旁,顺手拿起一片烤面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说说吧?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他的目光甚至没在那被绑缚的人身上停留。
“boSS!”一个皮肤黝黑、肌肉虬结的小弟上前一步,用枪托狠狠杵了一下跪地男子的后背,使其发出一声痛呼,“这个混蛋!欠我们的两万灵币,到期了还没还!跟他好好说没用!”
“嗯?”野狗咀嚼着面包,慢条斯理地拉出一张椅子,在宫未对面坐下,然后才抬起眼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对着宫未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话,你不该对我说。少爷才是当家做主的,规矩忘了?”
那黑人小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转向宫未,语气生硬地重复:“对不起,少爷!这个家伙,欠我们两万灵币,没还!”
宫未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餐叉“当”一声放在盘子上,目光锐利地看向对面好整以暇的野狗,用大夏语沉声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野狗耸耸肩,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
“没什么意思啊,少爷。您是我们的老大,是‘灰雾’的首领。这种小事,当然应该由您来定夺。”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调侃的意味更浓,“所以,尊敬的少爷,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不守规矩的家伙呢?是放了他,还是……?”
“放了他。”宫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声音带着压抑的不耐。他不想卷入这种肮脏的事情。
然而,那黑人小弟听不懂大夏语,只能茫然地看着宫未和野狗,等待最终指令。
野狗轻轻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撕扯着手中的面包,语气依旧平淡,却像冰冷的毒蛇般钻入宫未的耳中:
“少爷……我的好少爷。”
“您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这里不是讲究仁义道德的大夏!”
“您看看周围,”他目光扫过那几个眼神凶狠、跃跃欲试的小弟,“他们是什么人?是亡命徒,是贪婪的豺狼!他们之所以暂时听您的,不是因为你的人格魅力,而是因为恐惧,因为相信跟着你能得到更多,能活得更好,更嚣张!”
“您今天如果轻轻松松就放了这欠债不还的软蛋,表现得像个心慈手软的菩萨……”野狗的声音陡然转冷,“那在他们眼里,您就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他们会觉得您软弱可欺,觉得跟着您没前途。到时候,您的下场……”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钉在宫未脸上,
“绝对不会比现在跪在地上的这个家伙好到哪里去。”
“少爷,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一字一顿,如同最后的通牒,“从您坐上这个位置,接过这杯敬酒开始,您就没得选了。要么,比他们所有人都更狠,让他们怕你、服你;要么……就被他们吞得骨头都不剩。”
宫未放在餐桌下的手,无声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避开了野狗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瑟瑟发抖的欠债者身上,又飞快地移开。
餐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野狗撕扯面包的细微声响,和那欠债者粗重恐惧的呼吸声。
空气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终于,宫未紧闭的眼睑颤动了一下,再睁开时,里面翻涌的挣扎与犹豫已被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所取代。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滞涩。他的目光扫过餐桌,最终落在那柄精致的银质餐叉上。
他伸出唯一完好的右手,将其拿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反手握住了叉子,锋利的齿尖在晨光下闪烁着寒芒,如同他此刻决绝的心。
在宫央难以置信、几乎要惊呼出声的眼神中,宫未一步步走向那个被按跪在地、瑟瑟发抖的欠债者。他蹲下身,与对方惊恐万状的眼睛平视,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映不出丝毫怜悯。
没有警告,没有废话。
唰——!
宫未出手如电!银光划破凝滞的空气,伴随着一声肌肉被撕裂的闷响,那柄餐叉已精准而狠辣地、整个刺入了欠债者的左肩肩窝!
“啊——!!!”
凄厉至极的惨叫声瞬间炸开,冲破别墅,在海滩上空回荡。那男人身体剧烈抽搐,脸上血色尽褪,冷汗如瀑。
这还没完。
宫未握着叉柄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反而猛然发力,狠狠一拧!
“呃啊啊——!!”
更加撕心裂肺的痛吼迸发出来,仿佛要将声带撕裂。鲜血迅速浸透了男人的衣衫,顺着叉齿汩汩流出,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刺目的红。
宫未松开了手,任由那柄染血的银叉留在男人的肩膀上,像一个残酷的烙印。他站起身,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那冰冷的语调,让在场所有亡命徒都感到一丝寒意:
“废掉他一只手。然后,联系器官贩子。”
“这样,他欠的钱,连本带利,总能还清了。”
“是!少爷!!”那黑人小弟从震惊中回过神,随即脸上露出狂热而兴奋的光芒,大声应道。这种狠辣果决,正是他们这群人所信奉的法则!
宫未不再看那惨状一眼,转身,径直朝别墅外走去。他的背影在晨曦中显得异常挺拔,却又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孤寂与阴郁。
宫央站在原地,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她看着宫未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脸上带着满意笑容的野狗,最后咬了咬下唇,沉默而坚定地追了出去。
她在海边找到了宫未。
他正蹲在潮湿的沙滩上,任由冰冷的海浪一遍遍冲刷着他的鞋子和裤脚。那只刚刚行过凶的右手,浸泡在浑浊的海水里,被他用近乎自虐的方式,用力地、反复地搓洗着,仿佛要洗掉的不是血迹,而是某种已然附着在灵魂上的污秽与罪孽。
宫央默默地走上前,在他身边蹲下。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自己那双素白纤细的手,坚定而温柔地握住了宫未冰冷且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的右手,阻止了他近乎徒劳的清洗。她用手捧起清澈的海水,一点点,轻柔地帮他拂去指缝间残留的、已然淡去的血丝。
“我彻底……”宫未任由她动作,目光失焦地望着海平面尽头那轮初升的、象征着希望与崭新的朝阳,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与苍凉,“回不了头了。”
宫央的动作没有停顿,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侧脸,只有轻柔而坚定的声音在海风中响起:
“少爷,从我们踏上这座海岛开始,或者说,从我们被命运推向这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边,一遍遍试图抹平沙滩上的所有痕迹,却带不走那已然渗入灵魂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