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手持扁担，走向瘫倒在地的桑大海。
整个桑家院子鸦雀无声。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将她身上那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儿吹向所有人，院内院外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这个家，今天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桑晚没有直接动手，她只是用扁担的末端，一下一下，轻轻戳着桑大海的胸口。
动作很轻，却让桑大海整个人都跟着颤抖。
“第一，”桑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字字铿锵有力，“从今往后，我妈和我们姐妹四个的事，你，桑大海，没资格管。”
她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厉。
“你若再敢动她们一根手指头，我就打断你另一只手，另一条腿。”
桑大海又怕又怒，他想维持自己一家之主的尊严，可浑身的疼痛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你……你个不孝女……老子……老子要报公安……”
“报公安？”
桑晚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好啊，正好跟公安同志掰扯掰扯，你是怎么跟你那个不要脸的情妇合谋，下药害自己老婆孩子，又是怎么打算把人活埋的。”
她俯下身，凑到桑大海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猜，公安同志是抓我这个‘不孝女’，还是抓你这个杀人未遂的畜生？”
桑大海的瞳孔猛地一缩，瞬间噤声。
他怕了。
这个疯丫头，她什么都知道，什么也都敢干！
他不敢去赌万一。
桑晚直起身，不再理会死狗一样的桑大海，转而环视所有瑟瑟发抖的桑家人，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院子。
“第二，这个家，以后我说了算。”
“谁的饭该吃，谁的活该干，我来定。”
“谁要是不服……”
她随意地颠了颠手里的扁担。
“……它会教你怎么服。”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哭嚎打破了这压抑的寂静。
“没天理了呀，乡亲们啊，你们都来看看啊。”奶奶李来娣开始哭嚎。
她要是再不说话，她就要眼看着自己当家做主的地位被一个黄毛丫头掀翻了，她怎么能忍受一直被她压榨的人，骑她头上指东指西。
李来娣三角眼滴溜溜的转，她学聪明了，她不硬刚桑晚，而是转身对着围观的村民哭嚎。
看这死丫头还要不要脸。
“乡亲们呐，你们大家说说看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孙女要打亲爸亲奶啊，这是要翻天呐。”
“我们老桑家这是养了个讨债的白眼狼，简直就是丧门星啊。”
李来娣一边哭，一边用怨毒的眼神剜着桑晚，那架势，恨不得活剥了桑晚的皮。
就在这时，一个拄着拐杖、身影有些佝偻的老头，从屋里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是这个家的大家长，最爱躲在后面得利又假仁假义的爷爷桑全才。
“唉…晚丫头啊……”他唉声叹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调子开口，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可他毕竟是你亲爸啊，你们血浓于水，你这么做，传出去，我们老桑家的脸，往哪儿搁啊？”
哟，这儿还有个厉害的老东西呢。
桑晚笑看着桑全才装模作样。
想用孝道来压她？
也不怕被她给‘孝’死！
老东西这话句句都在给她扣上不孝的帽子，确实比李来娣的直接撒泼打骂更阴险。
可惜呀，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她能穿进书里，就是为了打抱不平来的。
冯玉兰一尸两命，桑晚四姐妹下场凄惨，哪一桩哪一件没有这些都是刽子手的手笔。
让她孝顺刽子手？
怕不是想屁吃！
一边的大伯娘何翠花却是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公公的意图，紧跟着附和：“是啊，晚丫头，你爸妈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你可不能这么对长辈啊。
这是忤逆不孝，要被天打雷劈的，还不快把扁担放下，有话好好说。”
她话音落下，眼底却燃烧满是算计的光。
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最好把那个要死不活的冯玉兰丢出去，还有这几个赔钱货全都卖了才好。
到时候，桑大海这个废人，就能被她家好侄女彩英完全拿捏了。
那时候，不管是二房的这点家底，还是好侄女给她的好处，还不都是她何翠花的。
就算桑晚这疯丫头没闹成，她也一样能从彩英那得到好处。
唉…想想就让人乐。
她嘴角咧开，看向院子外的村民，听他们议论纷纷。
“唉，老桑头说的对啊，桑晚这丫头实在是太野了，再有理，也不能这么打亲爸亲奶啊。”一个老头跟着摇头晃脑唉声叹气的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吧，”一个看不下去的婶子小声反驳，“要不是被逼急了，谁家姑娘家敢这样？明明是桑大海这一家子做的不是人事。”
更多的人，只是抱着膀子，纯粹地看热闹，偶尔再低声议论几句。
桑晚听着这些议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她没愤怒，也没急着辩解，只是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后，才开口：“我家的事，就不劳各位叔伯婶子费心了。”
“不过我今天也把话撂这儿，谁要是觉得我桑晚做得不对，想替我这亲爸亲奶出头的，我欢迎。”
她顿了顿，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扁担，笑眯眯地哼道：“就是不知道，你们的骨头，有没有这根扁担硬。”
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让想上来和稀泥，给她讲大道理的人，都闭上了嘴。
这会儿大家伙儿都算是看明白了，这桑家大丫头，今儿个就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谁也不想为了桑家这些烂人，再惹了这身骚。
就在桑晚孤身一人，对抗着整个桑家所有人，还有外面的闲言碎语时，两道瘦弱的身影，一左一右的站到了她的身边。
是二妹桑露和三妹桑夏。
“大姐，我们陪你一起。”
她们的身体还在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但与桑晚一同对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炕上，刚刚恢复一丝意识的冯玉兰，听着外面大女儿为自己拼命的声音，看着她在昏黄的夕阳下，被拉得老长的、瘦弱却坚挺的背影，两颊更添了两行复杂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