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修小筑的药材仓库最近添了道新防线。
不是符文阵盘，也不是护院修士，而是两只半大的银狐。
这对狐狸是李月从迷魂林带回来的，通人性，尤其擅长夜间视物。此刻它们正蹲在仓库顶的横梁上，竖着尖耳朵，警惕地盯着院墙外的动静。
仓库里堆满了刚从望月城运来的药材，其中不乏百年份的醒神花和凝血草。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药材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满月，你闻着没？有生人味。” 母狐用尾巴碰了碰公狐的鼻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名叫满月的公狐甩了甩尾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它跳下横梁，轻巧地落在一堆甘草上，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突然朝着仓库角落的阴影处龇起了尖牙。
阴影里，一个穿着锦衣的少年正缩在那里，手里还攥着包刚偷来的凝神草。他显然没料到会被狐狸发现，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这少年名叫赤风，是赤阳长老的嫡孙。自从赤阳长老被囚，赤家在七修门的地位一落千丈，往日里呼风唤雨的他，如今连买瓶上品丹药的灵晶都凑不齐。
三天前，他在醉仙楼听人说，七修小筑的仓库里藏着能让修士突破瓶颈的奇药，顿时起了贪念。
“死狐狸，滚开！” 赤风压低声音咒骂，从怀里掏出把匕首，“再叫就剥了你的皮做围脖！”
满月非但没退，反而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母狐立刻从横梁上跃下，两只狐狸呈夹击之势，步步紧逼。
赤风被惹恼了，举起匕首就朝满月刺去。可他忘了，狐狸最擅长的就是速度。满月轻巧地躲过匕首，纵身一跃，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
“啊！” 赤风痛得叫出了声，匕首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他另一只手抓起身边的药箱砸过去，母狐灵活地躲开，药箱撞在墙上，里面的药材撒了一地。
动静惊动了住在隔壁的李月。她提着灯笼赶来，看到仓库里的景象，顿时皱起了眉头：“赤风？你怎么在这？”
赤风看到李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梗起脖子：“我…… 我路过，听到动静进来看看！”
“路过需要带匕首？” 李月指了指地上的匕首和散落的药材，“还是说，你在偷东西？”
“胡说！” 赤风色厉内荏地喊道，“七修门还没王法了？我可是赤阳长老的孙子，你敢污蔑我？”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后退，手不自觉地摸向怀里的一个纸包。那是他特意准备的 “化灵粉”，遇到灵力就会剧烈燃烧，原本是想用来对付看守的，没想到先派上了用场。
满月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突然扑上去咬住他的裤腿。赤风吓得猛一挣扎，怀里的纸包掉在地上，正好落在李月刚燃起的灵力火把旁。
“不好！” 李月脸色骤变。
话音未落，纸包 “嘭” 地一声炸开，黄绿色的粉末瞬间弥漫开来，遇到火把的火星，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我的药！” 李月惊呼着扑过去，想用灵力灭火。可化灵粉是专门克制灵力的邪物，她的灵力刚碰到火焰，火势反而更旺了！
赤风也被吓傻了，他没想到化灵粉的威力这么大。火焰舔舐着干燥的药材，迅速蔓延开来，转眼间就烧到了仓库的横梁。
“快跑！” 李月拉着赤风就往外冲，两只狐狸也紧随其后。
他们刚跑出仓库，屋顶就 “轰隆” 一声塌了下来，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住在附近的弟子听到动静，纷纷提着水桶赶来，可火势太大，根本扑不灭。
“完了…… 全完了……” 李月看着燃烧的仓库，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那里面不仅有药材，还有她好不容易收集的炼丹笔记。
张松和李子闻讯赶来时，仓库已经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张松看到赤风，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是不是你干的？！”
赤风被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不…… 不是我…… 是那狐狸……”
“还敢狡辩！” 张松的巨熊虚影瞬间浮现，玄铁斧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我劈了你这小兔崽子！”
“住手！” 李子拦住张松，目光冷冷地盯着赤风，“火是怎么着的？”
赤风缩了缩脖子，不敢看李子的眼睛：“是…… 是化灵粉…… 我不是故意的……”
“化灵粉？” 李子眉头一挑，“那是血煞教的东西，你怎么会有？”
赤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这才想起，化灵粉是三天前一个黑衣人给的，说事成之后再给他一颗血煞丹。当时他只顾着贪便宜，根本没多想。
“我…… 我……”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时，负责看守仓库的弟子匆匆跑来：“李师兄，清点过了，烧掉的药材价值至少五千块下品灵晶，还有…… 还有王师傅准备用来锻造法器的星纹钢！”
“星纹钢也烧了？” 王铁匠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他头发都被烧焦了几缕，显然是刚从火场里冲出来，“那可是我好不容易从西域换来的！”
他冲到赤风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知道那星纹钢能打造多少兵器吗？足够装备半个七修门了！”
赤风被骂得抬不起头，却依旧嘴硬：“烧了又怎样？我爷爷是赤阳长老，大不了赔给你们就是！”
“赔？” 李子冷笑一声，“你拿什么赔？赤家现在连库房都被封了，你身上的锦衣还是三个月前的旧款吧？”
一句话戳中了赤风的痛处。他涨红了脸，突然像疯了一样喊道：“那又怎样？我爷爷很快就会出来的！到时候让你们七修小筑所有人都陪葬！”
“你爷爷？” 李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赤阳长老勾结玄冥族，罪证确凿，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不可能！” 赤风嘶吼道，“我爷爷是被你们陷害的！他说了，只要拿到幽冥珠，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子心中一动。赤风怎么会知道幽冥珠？难道赤阳长老在狱中还能联系外界？
“谁告诉你幽冥珠的事？” 李子追问。
赤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嘴，摇着头不肯再说话。
“不说？” 张松摩拳擦掌，“那就让我的玄铁斧问问他！”
眼看张松的巨斧就要落下，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修士拄着拐杖走来，是宗门的执法长老。他显然是被火光引来的。
“执法长老！” 赤风像看到救星一样扑过去，“他们要打我！还污蔑我爷爷！”
执法长老皱着眉头看了看烧毁的仓库，又看了看李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子将事情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赤风携带化灵粉偷窃，烧毁仓库，还口出狂言，说要让赤阳长老出来报复。”
执法长老的脸色越来越沉。赤阳长老的案子本就敏感，如今他的孙子又闹出这种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引起宗门动荡。
“赤风，你可知罪？” 执法长老的声音带着威严。
赤风脖子一梗：“我没错！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冥顽不灵！” 执法长老叹了口气，“来人，把他带回执法堂，严加看管！”
两个执法弟子上前，架起还在挣扎的赤风就走。赤风一边挣扎一边喊：“你们不能抓我！我有幽冥珠的消息！我爷爷说了，找到幽冥珠就能……”
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押着消失在夜色中。
执法长老看着李子，眼神复杂：“李子，此事我会彻查。烧毁的药材和星纹钢，宗门会赔偿一部分，但你也要多加防备，最近宗门不太平。”
“多谢长老。” 李子点点头，“只是赤风提到幽冥珠……”
“我知道。” 执法长老压低声音，“赤阳长老在狱中确实不太安分，总说要找什么珠子证明清白。此事我会上报宗主，你们不必插手。”
执法长老走后，众人看着烧毁的仓库，脸色都很沉重。
“五千块灵晶啊……” 张松心疼地咂舌，“够我们打造多少斩星剑了。”
李月擦了擦眼泪：“炼丹笔记也烧了…… 那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李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笔记没了可以再写，药材没了可以再买。重要的是，我们发现了赤阳长老的小动作。”
他看向仓库的废墟，眼中闪过一丝思索：“赤风说有幽冥珠的消息，还拿到了血煞教的化灵粉，这说明赤阳长老在狱中还能联系外界，甚至可能和血煞教还有勾结。”
王铁匠啐了一口：“那老东西真是死不悔改！早知道当初就该一剑劈了他！”
“现在说这些没用。” 李子沉声道，“我们得尽快找到幽冥珠，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转头看向两只银狐，满月正叼着块没被烧坏的凝神草走过来，放在李月脚边。
“满月和银月立了大功。” 李子摸了摸公狐的头，“以后仓库的守卫，就交给你们了。”
两只狐狸仿佛听懂了，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亲昵的呜咽。
接下来的几天，七修小筑都在忙着清理仓库的废墟。让众人意外的是，在清理到角落时，发现了一个没被烧毁的地窖，里面藏着的几箱星辰铁和银纹玄铁完好无损。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王铁匠看着这些材料，激动得老泪纵横，“有了这些，斩星剑的后续锻造就不用愁了！”
李子却没那么乐观。他总觉得，赤风的偷窃和仓库被烧，可能不只是偶然。
“张松，你去查查赤风被押到执法堂后的动静。” 李子吩咐道，“尤其是他和谁见过面，说了什么。”
“放心交给我！” 张松拍着胸脯保证，“执法堂的刘师兄是我的酒友，肯定能问出点东西。”
张松离开后，李子去了趟宗门的藏书阁。他想查查关于幽冥珠的更多记载，尤其是它和赤阳长老的关系。
藏书阁的老管事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平时谁都不理，但对李子却格外客气。
“你要找的东西，在第三排的《北境异闻录》里。” 老管事头也不抬地翻着书，“三百年前，赤阳长老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太师父，曾和玄冥族争夺过幽冥珠。”
李子心中一动，连忙找到那本《北境异闻录》。书页已经泛黄，上面记载着一段被人刻意抹去又重新写上的文字：
“玄历三百七十年，七修门长老赤天（赤阳长老的师父）与玄冥族大战于黑风谷，夺幽冥珠，后珠失，赤天重伤而亡……”
“赤阳长老的师父，也曾争夺过幽冥珠？” 李子喃喃道，“难道赤阳长老找幽冥珠，不只是为了复活玄冥先祖，还有别的目的？”
他合上典籍，突然想起执法长老说的话，赤阳长老总说要找珠子证明清白。证明什么清白？难道三百年前的幽冥珠失踪，和赤家有关？
“越来越复杂了。” 李子揉了揉眉心，“看来黑风谷之行，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回到七修小筑时，张松已经回来了，脸色凝重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李子，出事了。” 张松拉着他走到一边，“赤风在执法堂里疯了！”
“疯了？”
“是啊！” 张松压低声音，“据说他被关进去后，一直喊着‘幽冥珠是我们赤家的’、‘太师父的仇要报’之类的胡话，今天早上突然就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了。”
李子的眉头皱得更紧：“是被人下了药，还是装疯？”
“不好说。” 张松摇摇头，“刘师兄说，赤风被关的牢房外，前几天有个黑衣人出现过，形迹可疑。”
“黑衣人？” 李子心中警铃大作，“是不是血煞教的人？”
“很有可能。” 张松道，“刘师兄说，那黑衣人身上有和血煞教令牌一样的煞气。”
事情越来越明显了。赤阳长老通过黑衣人联系赤风，让他去偷药材，很可能是为了某种仪式。而仓库被烧和赤风疯癫，很可能是杀人灭口。
“他们在怕什么？” 李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赤风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他突然想起赤风被堵住嘴前说的话：“我爷爷说了，找到幽冥珠就能……” 就能什么？证明清白？还是完成三百年前的阴谋？
“必须加快速度了。” 李子当机立断，“张松，你去准备马车，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去黑风谷。”
“现在就去？” 张松有些惊讶，“不等蓝老醒过来了？”
“等不及了。” 李子看向窗外，执法堂的方向隐约有灵力波动，“赤阳长老的动作越来越快，我们再不动手，恐怕就晚了。”
他拿出王铁匠给的破界符，符纸上的星辰铁粉末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有这个，就算遇到空间乱流也不怕。”
第二天一早，李子、张松和李月带着两只银狐，坐上了前往黑风谷的马车。王铁匠本来也要跟着去，被李子拦住了。
“七修小筑需要人留守。” 李子拍着他的肩膀，“我们走后，这里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王铁匠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只好点头答应：“你们小心点，遇到麻烦就用传讯符通知我，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我也会来帮你们！”
马车缓缓驶出七修门，朝着西域的方向进发。李子掀开窗帘，看着越来越远的宗门，心中有种莫名的预感。
这次黑风谷之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赤阳长老的阴谋，幽冥珠的秘密，还有血煞教的动作，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执法堂的地牢里，原本疯癫的赤风突然睁开了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一个黑影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递给赤风一颗黑色的药丸：“教主说了，等他们找到幽冥珠，就是你的死期。这颗‘假死丹’，能让你脱身。”
赤风接过药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李子，张松，你们等着！黑风谷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黑影发出一声冷笑，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牢房里。赤风吞下药丸，很快就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当狱卒发现时，只当他是疯癫而亡，草草抬出去埋了。没人注意到，在埋葬他的土堆下，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七修门的方向，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前往黑风谷的路上，李子总觉得心神不宁。腰间的本源珠时不时发烫，像是在预警。
“还有多久到乱风坡？” 李子问赶车的伙计。
“穿过前面的黑松林就到了。” 伙计指着远处的一片密林，“不过最近那里不太平，据说有修士失踪。”
李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他让张松拿出地图，发现黑松林正好在七修门和黑风谷之间，是必经之路。
“小心点，放慢速度。” 李子叮嘱道，“让银月和满月去前面探路。”
两只银狐立刻窜下车，像两道白色的闪电，消失在密林深处。
马车刚进入黑松林，周围的光线就暗了下来。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连阳光都很难穿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味。
“不对劲。” 张松握紧玄铁斧，巨熊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太安静了，连虫鸣都没有。”
李月也拿出丹炉，随时准备炼丹御敌：“我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李子将斩星剑握在手中，本源珠的温润光泽透过剑鞘若隐若现。
剑身传来细微震颤，仿佛感知到暗处窥伺的危险 —— 三日前在黑市拍下这枚珠子时，掌柜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夜风掠过屋檐，瓦片缝隙间飘落几缕银灰粉末，正是江湖中最阴毒的 “千里追魂散”。
他反手将剑柄按在腰间，寒芒已在袖中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