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拉玛城外的荒野,重归死寂。只有风卷起灰白的尘埃,在巨大的环形坑洞和遍地狼藉中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仿佛在哀悼刚刚消散的两个强大存在。
浓重的焦糊味、血腥气、以及能量灼烧后残留的臭氧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带着死亡铁锈味的独特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荒凉的大地上。
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并非沉重的军靴,而是带着一种奇异韵律的、仿佛踩在某种无形弦线上般的轻响。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出现在坑洞边缘的烟尘薄暮中。
走在前面的,正是五号。她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模样,精致的脸庞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无波的水面,倒映着眼前这片惨烈的战场废墟。
她身边跟着的蚀,小巧的鼻子立刻皱了起来,小手嫌恶地在鼻尖前扇了扇。
“咦——!好难闻!”蚀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直白厌恶,打破了凝重的氛围,她扯了扯五号的衣袖,“五号,我们来这个臭烘烘的地方干什么呀?全是烧焦的味道和…血味,难闻死了!”
五号的目光扫过坑洞中心那片巨大的人形焦痕轮廓,那里只剩下些许灰白尘埃,以及一柄黯淡无光、斜插在地上的巨剑“帝国壁垒”。
她的视线几乎没有停留,最终落在了环形坑洞边缘,那具扑倒在地、焦黑碳化的残破躯体上。
“还是来晚了。”五号的声音很轻,像是对蚀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之前在繁忙喧嚣的多伦多港,当她敏锐地捕捉到那几缕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宝石能量波动时,心中就升起了不详的预感,那是属于其他分身的独特“频率”。
她试图追踪,但距离和干扰让她终究慢了一步。当她感知到那场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最终归于沉寂时,便知道,此地必有结局。
她迈步,走向那具焦黑的残骸。靴子踩过碎裂的焦石和凝固的血块,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蚀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好奇又带着点畏惧地打量着那具不成人形的焦炭。
忽然,她小巧的鼻子又抽动了几下,歪着头,疑惑地看向五号:“五号…这个人…虽然烧成这样了,但我好像…闻到了一点点和你很像…不对,是和‘霞’很像的味道?很淡很淡,混在焦味里…”
听到这话,五号前进的脚步微微一顿。她侧过头,看向蚀那充满困惑的纯真小脸,嘴角竟罕见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却带着复杂意味的弧度。
那笑容里,有对蚀敏锐感知的认可,有对自身处境的微妙嘲讽,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都烧成这副模样了,亏你也能嗅得出来…”五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目光重新落回焦黑的残骸上,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静,“…这是三号。是霞…众多作品中最不稳定、最狂暴,也最让霞头疼的一个‘残次品’。”
她走到三号的残骸边,缓缓蹲下身。
焦炭般的身躯还保持着向前扑倒的姿势,右手臂从肩膀处彻底消失,左手也扭曲断裂。
然而,在那仅存的、焦黑碳化的左手下方,几根断裂的焦黑手指,依旧死死地、以一种近乎执念的姿势,扣着一个同样被烧得扭曲变形、只剩一小截的金属刀柄,那是她的血刃最后的存在证明。
五号的目光没有在惨状上过多停留,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尖萦绕起一层极其细微、如同水波般的淡蓝色魔力。
这魔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视了表面的焦炭和污秽,轻柔地渗透进三号残骸的胸腔区域,仔细地探寻着。
蚀好奇地蹲在旁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片刻之后,五号的手指微微一勾。
一块约莫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深邃暗红色泽的晶体方块,被那淡蓝色的魔力包裹着,从三号焦炭化的胸腔深处缓缓牵引而出。
方块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能量纹路,此刻这些纹路的光芒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即使隔着魔力,也能感受到方块内部残留着一种狂暴、灼热、濒临破碎的能量波动。
核心,这是存在于每一个分身体内的能量中枢与信息枢纽。
它不仅是驱动分身的“心脏”,更如同飞行器上的黑匣子,忠实地记录着分身自激活以来所有重要的感知数据、行动轨迹、能量波动峰值,以及…关键的记忆片段。
五号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住这块暗红色的核心方块。
方块在她掌心微微震动,残留的能量像垂死的脉搏般微弱跳动。她凝视着方块深处那黯淡的红光,仿佛能穿透晶体,看到里面封存的、属于三号的最后时光。
“现在,这里面…恐怕绝大部分都是与那位‘帝国之剑’战斗的记忆了吧。”五号低声自语,语气听不出悲喜,“狂暴、执着、直至燃尽…这就是你的全部了,三号。”
她站起身,将暗红色的核心方块收入随身携带的一个特制的、内部铭刻着稳定符文的金属容器中。容器合拢,隔绝了那微弱而狂暴的波动。
五号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彻底失去价值的焦黑残骸,又瞥了一眼坑中心那柄象征着帝国力量的巨剑。
远处,隐隐约约似乎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金属甲胄碰撞的铿锵声,看来帝国的军队终于要到了。
此地不宜久留。
“走吧。”
五号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她牵起蚀的小手,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与帝国军队相反的方向,融入了荒野渐起的暮色之中。
荒野的风,卷起地上那灰白色的余烬,也轻轻拂过那柄孤零零插在地上的巨剑,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关于三号的一切,除了那块暗红的、记录着最后狂暴的核心,便如同这荒野的尘埃,终将被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