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掌门，你没有开玩笑？”
“空闻大师，我从不开玩笑。”
宋远桥言笑晏晏，空闻脸色铁青。
嵩山少林，传承千年，从没有暴露出武学外泄的事迹。即使是北宋年间的萧远山和慕容博，也在暴露偷学少林武学的当天，加入少林。历代以来，明面上学过少林武学，还能立足于世的，只有武当张真人。
心思灵巧之人，已经明白，宋掌门此问，就是在揭少林的短。
空闻要是坚持少林武学没有外泄，就是明着和武当宣战，到时，武当出手反击，顺理成章。反之，少林要是不想和武当开战，也为了保持十年前和现在的言行一致，就要认下少林武学外泄的事实。
如此一来，少林自曝其短，会严重打击在江湖中的声望。大家会对少林，失去敬畏。
各门各派，历代难免有一些传承外泄的家丑，或是出于无奈，或是机缘巧合，再或者是历史遗留问题。大家普遍的做法，都是能掩则掩，实在掩不住，则收入门墙，或暗中毁灭。绝不会主动暴露。
见空闻骑虎难下，空性主动出击。
“那当年龙门镖局七十二口，全部死于铁画银钩之下。张五侠，当时只有你出现在现场，这血债，你认是不认？”
张翠山低头不语。在冰火岛的十年，他已经知道是妻子灭了龙门镖局，在他朴素的道德观里，夫妻一体，龙门镖局说是他灭的门，也不算错。
“哼，都大锦识人不明，接下委托，将我三哥送回武当。却在武当山下，交给假扮的武当七侠。空闻方丈，你来告诉我，他都大锦不认识武当七侠，还不认识上武当山的路么。”
莫声谷脾气刚直，反驳完空性，直接向空闻发难。
“偏偏那么巧，都大锦将我三哥送给敌人，敌人偏偏使得是大力金刚指。一个巧合可以是巧合，巧合多了，那还是巧合么？”
殷野王身为当事人，最先回过神来。先看向小妹，又神情凝重地看着少林空闻，艰难地开口道：“爹，这些事，会不会完全是少林自导自演。甚至都大锦，也是......”
殷天正久经江湖，自然知道儿子的意思。无外乎少林为了打击武当，废掉俞岱岩，又以龙门镖局上下为弃子，给张翠山安上滥杀无辜之名。也就是十年前张翠山失踪，不然，在少林不遗余力的抹黑下，两派必将掀起争斗，彼时底蕴不足的武当，必定落入下风，发展受限。
崆峒五老和何太冲夫妇，迅速站成一团。虽然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各大派之外的江湖势力和散人，心生寒意，眼皮狂跳，脚步不自觉地后退。让出中央的空地。
大家都是江湖上的老手，对于世事都有自己的了解。平心而论，莫声谷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
毕竟，以少林的霸道，如果真的有少林武学流传在外，还能不被少林剿灭，那么两家势力的关系，不言而喻。
即使金刚门真的投靠朝廷，但也不能排除，少林和金刚门之间，就没有联系。
空闻身后的一众空字辈老僧，僧袍无风自动。武当六侠，也已经扶住了剑柄。张翠山后知后觉，将妻子送到岳父身边，自己挺身而出，站在武当弟子身前，眼神坚定。灭绝师太的手，也摸到了倚天剑。
气氛越发地严肃，修为较低的散修和年轻弟子，感觉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连连后退数步，才脱离这种症状。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
“师兄！！”
“方丈！”
面对众僧的阻挠，空闻不为所动。双手合十，缓缓道来，那些尘封的秘辛。
“从俞三侠恢复的那天，贫僧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想来这些秘辛，也瞒不住张真人。”
环顾四周，空闻的声音，依旧坚定。
“那是前朝旧事了。在那位镇守襄阳的郭大侠逝去之前，元廷有感于武林人士的破坏力。于是向各派打入卧底。大概七十年前吧，元廷初立，少林有一火工头陀，天赋异禀，卧底身份被揭露后，在少林寺内大开杀戒，打伤当年的罗汉堂首座，逃遁而去，至此杳无音信。”
“后来，少林才打听到，火工头陀在西域创立金刚门，投入朝廷麾下。那时，元军兵锋正盛，为防止元军马踏江湖，无奈之下，只能放任金刚门存续。”
“想来，十年前的旧事，应是金刚门所为，背后是朝廷的手笔。意在挑起江湖纷争。”
话音落下，各路江湖人士纷纷点头，接受了这个事实。
中原镖局联盟的镖头，更是表示方丈慈悲，为江湖和平，身受屈辱，隐忍多年，实为我辈楷模。
少林麾下人马，纷纷应和。更是吹捧少林维护江湖和平，功莫大焉。少林为江湖领袖，实至名归。
江湖各地势力之主，也纷纷开口，表示朝廷才是江湖共同的敌人，明里暗里都希望武当保持克制，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崆峒五老摇头叹息。
昆仑掌门何太冲，对着夫人班淑娴低声说道：“谁不知道当年张真人甲子荡魔，扫荡江湖。杀绝了元廷豢养的高手和江湖败类，这才迎来了江湖和朝廷的平衡。”
班淑娴身形高挑，脾气暴烈，但牵扯到少林武当和朝廷，语气也很是慎重。
“师弟说的是。空闻拉出了朝廷作为挡箭牌，武当如果要强行出手，就会站在江湖各方势力的对立面，就看宋掌门怎么应对了。”
“要我看，元廷气数已尽，天下大势风起云涌，将来的事，还说不准呢。”
班淑娴深知何太冲能在师门长辈相继离世后的数十年间，和同处昆仑山的明教维持脆弱的平衡，对于世事，有着深刻的认知。
“那师弟，我们支持哪一方？”
“静观，其变。”
何太冲能看出的事，宋远桥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乃至未来的武当，注定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所以，即使朝廷亲自下场，也不能动摇武当的意志。
“方丈，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西域金刚门行事，为什么会得到都大锦的配合？这也是我要问的第二件事。”
“少林，是否已经投靠元廷，协助镇压江湖，意在重新恢复武林圣地的地位。”
此话一出，如一颗九天惊雷落地，炸响在所有人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