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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峻虽然滚蛋了,但他那本“问题记录”就像悬在梁上的一盆冰水,随时可能浇下来。杜明远深知,要想在州府的评议中站稳脚跟,甚至反戈一击,就必须立刻整顿县衙,尤其是最容易被抓把柄的钱粮账目和吏治风气。而首当其冲的,就是钱多多这个“前科累累”的钱耙子!

杜明远将钱多多叫到二堂。钱多多心里七上八下,以为杜大人要追究他之前“威吓村民”、“私结人情”的过错,吓得腿肚子直转筋。

谁知杜明远并没翻旧账,而是将一本崭新的账簿拍在他面前,语气不容置疑:“钱多多!高巡案所提‘程序瑕疵’,虽属吹毛求疵,然亦非空穴来风!以往账目含糊、支取随意之事,绝不可再发生!”

钱多多一听不是追究,刚松半口气,杜明远下一句话直接让他脸都白了!

“即日起,县衙所有大小开支,上至修缮采购,下至笔墨灯油,皆由你总责!然,须立新规:每笔开支,无论巨细,须有三人以上报价比对,择平价者录之!所有账目,每日张贴于衙门口公示栏,收支明细,百姓皆可查阅、质询!此项新规,名曰——‘阳光账本’!”

“阳…阳光账本?!”钱多多一听,差点背过气去!这简直是要把他钱多多放在火上烤啊!每笔钱都要比价?还要公示?让那些泥腿子指指点点?这还让他怎么“漂没”?怎么“折耗”?怎么吃回扣?这比柳阎王打他板子还难受!这是要断他的活路啊!

“大人!不可啊!”钱多多扑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脸,“这…这…衙门采买,讲究的是效率!事事比价,耗时耗力,耽误公务啊!再说…再说那些刁民…呃,百姓,他们懂什么账目?胡乱质疑,有损官威啊大人!”

杜明远冷笑一声:“耽误公务?总比日后被州府问责‘账目不清’要好!损了官威?总比丢了官帽要强!此事已定,不容置疑!你若不愿,或自认无法胜任,本官可另请高明!只是这‘另请’之人,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先核核你以往的旧账!”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正中钱多多死穴!核旧账?那他那些烂账、糊涂账、假账还不全露馅了?到时候就不是丢差事,是丢脑袋了!

“能干!能干!小的能干!”钱多多磕头如捣蒜,心里滴着血接下了这“要命”的差事。

从此,平安县衙的画风就彻底变了。

钱多多走马上任“阳光账本”总管事,整个人像被抽了魂儿。往日里他那双看见钱就放光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绝望和…极致抠门的精光!

买十刀公文纸?他能带着衙役跑遍全县所有纸铺,一家家比质量、砍价钱,最后为省五文钱,选了家纸质最薄、墨一写就洇的,还振振有词:“省下的钱,能给大伙多吃顿肉呢!结果衙役们抄公文抄得想骂娘。

修缮衙门口破台阶?他亲自去石料场,跟老板磨了整整两天嘴皮子,把价格杀到老板差点哭出来,最后用的石料边角料拼凑,凹凸不平,李火火巡街回来差点崴了脚。钱多多还得意洋洋地在公示栏写:“省银三两七钱,可购肥猪半头犒劳三军!”衙役们:猪呢?

最离谱的是买毛笔。杜明远批钱买二十支新毛笔。钱多多愣是跑了三家店,每家店磨半个时辰,比较狼毫、羊毫、兼毫的性价比,最后买的是一批处理的老旧毛笔,笔头都快秃了,价格倒是真便宜。孙慢慢领到笔时,慢悠悠地看了半天,叹了口气:“……此笔……恐……难……以……承……载……浩……荡……皇……恩……啊……” 钱多多脸不红心不跳:“慢工出细活!好笔才快,快则易错!”

夜里点灯油,他严格限量,每人每晚半盏油,多了没有。衙役们晚上值班只能摸黑打盹,抱怨连天。钱多多理直气壮:“黑灯瞎火,才好思考人生!再说,省下的油钱,月底给大家发……呃,记在账上。

他成了全衙门最招人恨的人。衙役们背后骂他“钱抠门”、“活阎王第二”。商户们见他来了就头疼,恨不得关门歇业。连李火火这种莽夫都看不下去了,揪着他领子吼:“老钱!你他娘的比娘们还抠搜!俺巡街饿得前胸贴后背,你就给俺吃那硌牙的陈米饼子?”钱多多缩着脖子:“李…李爷!省下的钱,咱修路!修路造福百姓啊!”

你还别说,经钱多多这么往死里抠搜,县衙的账面还真的肉眼可见地“好看”了起来。虽然过程鸡飞狗跳,怨声载道,但月底一核算,竟然真省下了一笔不小的银子。杜明远二话不说,立刻下令用这笔钱,采购青石,雇佣民夫,将城里最烂的一段泥泞路给修成了平整的石板路!

路修好的那天,百姓们拍手称快,纷纷称赞“杜青天为民办实事”!杜明远特意在公示栏写明:“此路乃全衙上下节衣缩食、省出公帑所修,各位父老共鉴之。”

百姓们看了,对县衙的观感大为改观。但衙门内部,却是另一番景象。断了财路的衙役们私下怨气冲天,被压价压到吐血的商户们暗中咒骂,钱多多更是成了众矢之的,感觉自己走在路上都有人想打闷棍。

他抱着越来越“干净”却也越来越“烫手”的账本,愁得整天唉声叹气,感觉自己不是在管账,是在刀尖上跳舞。这“阳光账本”照亮了县衙的角落,也把他钱多多照得无所遁形,吓破了苦胆。

杜明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知道这很得罪人,甚至会逼出隐患,但这是向州府证明他“革除积弊、清廉为民”最直接、最无法反驳的方式!高峻那小本本上“账目不清”的指控,在这铁一般的“阳光账本”面前,将显得苍白无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断了财路的,又岂止是几个衙役和商户?那些曾经能从县衙模糊账目中分一杯羹的各方势力,如今被这“阳光”照得刺眼,又会作何反应?

钱多多这柄被杜明远强行挥起的“反腐利剑”,砍出了实绩,也砍出了无数潜在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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