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走下万象塔时,银金色的花瓣在他脚边铺成毯,每一步落下,都有细碎的光从花瓣里溅出,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塔下的藤蔓已爬满半座古城,银金色的花串成帘,风一吹,簌簌落满肩头,倒像是给这一路的痕迹缀了层薄纱。
赵凯正蹲在城门口,守土兽趴在他膝头打盹,他手里把玩着土脉珠,珠子滚过掌心时,地面就冒出丛丛新绿。见林风下来,他把珠子抛起又接住,笑道:“刚才试着往土里灌了点气,你猜怎么着?那些被陨铁沙埋了几百年的种子,竟冒出芽了。”他指了指城墙根,果然有星星点点的嫩苗顶破沙层,叶片上还沾着金沙,看着糙,却透着股犟劲。
阿芷坐在塔顶垂下来的藤蔓上,正用雷木苗的露水擦拭木灵盏。盏中的光顺着她的指尖淌进藤蔓,那些原本只在塔身上亮着的纹路,竟顺着藤蔓往古城各处蔓延,像给断壁残垣描了层金边。“木灵盏的光混着雷木气,能让藤蔓结出‘忆果’。”她摘下颗圆滚滚的果子抛给林风,“你尝尝,能看到些零碎的过往——不是初代写在册子上的,是当年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灵韵碎片。”
果子咬破时有点涩,随即漫出清甜,林风舌尖刚触到那股气,眼前就闪过些画面:有人在塔下种藤,有人在城墙边刻纹,最后定格在群人围着石碑举杯的场景,笑声里混着风沙的味道。他咽下果子,喉间还留着那股气,竟与胸口的双脉印记轻轻共鸣,像块拼图终于嵌对了位置。
“这些忆果里的灵韵,能补全双脉气的‘根’。”老谷主捧着册子,指尖划过新浮现的字迹,“你看,册子上写‘灵枢聚于塔,纹合于城’,现在藤蔓把塔与城连成片,就差最后一步了。”
林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古城中央——那里的石碑正随着藤蔓的蔓延缓缓抬起,碑上的纹路还差最后一块才能拼满,而那块空缺的形状,恰好与他腕间银金链的末端吻合。
“得把银金链嵌进去。”阿芷的雷木苗突然往石碑方向倾斜,枝叶上的露珠串成线,在半空画出道弧线,“但这碑沉在灵脉上,硬嵌会震碎周围的藤蔓,得用‘三气合流’的法子托住它。”
赵凯立刻站起来,土脉珠往地上一按,城门口的嫩苗突然疯长,缠成道厚实的绿墙,将古城圈在中央:“我的土气能托住碑底,稳得很。”守土兽似懂非懂地蹭了蹭他的手,周身冒出层土黄色的光,与绿墙融在一起,墙面上竟浮现出守土兽的虚影,像是给城墙加了层活的铠甲。
阿芷踩着藤蔓飘到石碑旁,雷木苗顺着碑身往上缠,叶片层层叠叠裹住碑体:“雷木气能护住纹路,不让灵韵散了。”她指尖轻点,木灵盏的光顺着藤蔓漫过石碑,那些原本模糊的刻痕突然清晰,像在呼吸般轻轻起伏。
林风走到碑前时,银金链已在腕间躁动,链身的纹路与碑上空缺处的刻痕严丝合缝。他没有立刻伸手,只是望着碑上那些逐渐鲜活的纹路——它们不再是冰冷的刻痕,而是无数灵韵交织成的脉络,正随着三人的气脉轻轻搏动,像在等一个信号。
“试试把双脉气往链尾聚。”阿芷的声音混着藤蔓的轻响传来,“别用强,顺着忆果里的气走。”
林风深吸一口气,胸口的双脉印记微微发烫。他没有刻意催动,只是任由那股刚补全“根”的气顺着银金链淌,链尾触及石碑空缺的瞬间,碑身突然震颤,不是剧烈的晃动,而是像心脏般沉稳的搏动。
银金链像有了生命,自动往刻痕里钻,链身的光与碑上的纹路一碰,竟“滋啦”绽开层薄烟,烟里浮出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都是段零碎的记忆:有孩童在塔下追跑,有老者在碑前刻字,有战士往藤蔓里注气……这些光点没入林风的眉心,胸口的双脉印记突然亮得灼眼,却不烫,反而像被温水裹住,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泛起暖意。
“成了!”赵凯的喊声里带着劲,他膝头的守土兽突然跳下去,用尾巴扫了扫碑底,那里竟冒出股清泉,顺着藤蔓的纹路往古城各处流,所过之处,沙粒都变成了湿润的泥土,“土脉珠说,这是古城的灵泉,能养住所有新冒的芽!”
阿芷的雷木苗突然开花,花瓣落进灵泉里,泉水上立刻浮起层绿雾,雾里飘着无数细小的种子,落在断壁上就生根发芽。“木灵盏的气顺着灵泉散开了,以后就算没人管,这些藤蔓也能自己活。”她低头看向掌心,不知何时多了片半透明的叶子,叶脉里流动着银金色的光,“雷木苗说,这是‘灵枢叶’,能引动周围百里的木气——比之前的聚水露厉害十倍。”
林风望着石碑上终于补全的纹路,腕间的银金链已与碑体融成一体,只在表面留下道浅浅的光痕。胸口的双脉印记还在发烫,却比之前更沉敛,像把蓄满了力的弓,既不张扬,又藏着股收不住的劲。他能“感”到古城的灵韵顺着藤蔓往自己体内淌,不是涌入,而是像溪水汇入江河,温和却坚定地与双脉气缠在一起,在血脉里织成张更密的网。
赵凯突然“咦”了一声,指着自己的土锤:“刚才往锤里灌气,竟能捏出守土兽的形状了,还能跟着我动!”他试着挥了挥锤,锤头上的土黄色虚影突然活了过来,扑向旁边的沙堆,瞬间刨出个整整齐齐的坑,引得守土兽兴奋地围着坑打转。
阿芷也低头看自己的手,灵枢叶贴在掌心,叶尖的露水往下滴,落在地上就长出棵迷你的雷木苗,苗上还挂着个小小的木灵盏:“这叶子能自己生苗,以后就算离了古城,也能带着木灵盏的气。”
老谷主翻着册子,指尖在最后一页停顿:“记载里说‘纹合则灵枢开’,原来灵枢不是个地方,是你们三个的气缠在一处时,自然生出来的东西。”他合上册子,看着林风,“你腕间的链、赵凯的锤、阿芷的叶,都是灵枢的显形——不是境界到了才有的,是气脉缠得够紧,自个儿长出来的。”
林风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那里只剩道浅痕,像块褪色的胎记。但他知道,银金链没消失,它顺着双脉气淌进了灵枢里,成了藏在深处的东西。就像古城的纹路没消失,只是融进了藤蔓与泥土,成了看不见却实实在在的根基。
风穿过古城,藤蔓的叶子沙沙响,混着灵泉的流水声,竟像首完整的曲子。林风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天际线,突然觉得前路的风沙好像没那么烈了——不是被挡住了,而是自己脚下的根,不知不觉已扎得够深,能稳稳接住任何来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