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得像一口倒扣的黑锅，雨连绵不绝，把原本就难走的土路变成了烂泥塘。
马车的轮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马已经累的口吐白沫，每走一步都在打晃。
“殿下，马快不行了。”
充当车夫的戴恩伯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嘶哑。
“前面有片林子，隐约能看到有庄园的轮廓，我们得去歇歇脚，顺便……找点吃的。”
车厢里，瓦勒里安亲王那张老脸此刻比外面的天色还阴沉。
逃亡的日子并不好过，亲王殿下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去吧……小心点。”
马车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道，不久，一座略显陈旧的庄园出现在雨幕中。
庄园门口挂着一块斑驳的牌子——【红杉庄园】。
戴恩伯爵上前敲门。
没过多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仆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当看清马车里的瓦勒里安亲王时，老人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圆了，手里的拐杖差点掉在地上。
“表……表兄？！”
老人惊呼出声，“你怎么……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此人名叫巴罗·奥古斯都，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室后裔。
也不知道是奥古斯都大帝多少代后人，不过也是瓦勒里安八竿子打得着的远房亲戚。
“巴罗……”
瓦勒里安亲王看到熟人，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但眼底的警惕却丝毫未减。
“别问了，让我进去。”
巴罗虽然年纪大了，脑子还有点糊涂，但毕竟也是贵族出身，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出大事了。
他二话不说，连忙打开大门，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快！快进来！这鬼天气！”
进了屋，暖烘烘的壁炉驱散了寒意。
巴罗看着落魄的亲王和那个满身泥水的戴恩伯爵，脸上满是心疼和惶恐。
“表兄，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帝都……”
“不该问的别问。”
瓦勒里安亲王冷冷地打断了他，眼神像刀子一样。
“我只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这件事，除了你，我不希望有任何活人知道。”
“是是是！我懂！我懂！”
巴罗连连点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你还没吃饭吧？这……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东西。”
小老头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对了！我想起来了，地窖里还有几瓶我珍藏的好酒！虽然比不上帝都的佳酿，但也还算入口！”
“你们先坐着，我去后面的村子里再买点鸡鸭和果蔬，今晚给你们压压惊！”
说完，这热心的老头也不顾外面的大雨，披上一件外套，火急火燎地就骑着马出去了。
这小老头是真的开心啊，都不叫仆人出去买。
客厅里只剩下瓦勒里安亲王、戴恩伯爵，以及那个已经饿得睡着的孙子。
戴恩伯爵脱下湿透的外套，正在壁炉边烤火，他看了一眼门外，感慨万分。
“这位老先生，倒是个热心肠，这种时候还能收留我们。”
瓦勒里安亲王却没说话。
他坐在阴影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庄园内部通往后厨的那扇门。
多疑，是刻在每一个政治家骨子里的基因，尤其是落难的政治家。
“哗啦——哗啦——”
后院传来了磨刀石摩擦金属的声音。
声音很轻，却格外刺耳。
瓦勒里安亲王猛地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狰狞。
“里克！你听！”
戴恩伯爵愣了一下，侧耳倾听。
紧接着，一个压低了的声音从后厨隐约传来：
“……一定要绑结实了，别让他跑了！”
“这玩意儿劲大着呢，得多叫几个人按住！”
“快磨刀！一刀捅进去，要快！”
“……”
瓦勒里安亲王的脸，在那一瞬间扭曲得如同恶鬼。
“好啊！好一个巴罗！好一个热心肠！”
他从牙缝里挤出怨毒的声音，“我当他是亲戚，他却想拿我的脑袋去换赏金！绑结实？一刀捅进去？这是要杀我啊！”
戴恩伯爵也是脸色一变，“殿下，或许是误会……”
“误会个屁！”
瓦勒里安亲王低吼道，“刚才他急匆匆地出去，肯定不是去买吃的，而是去报信了！现在后厨这帮人就是在准备动手！”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先下手为强！”
瓦勒里安亲王那股子狠劲上来了，他也不管自己这老胳膊老腿了，提着佩剑就往后厨冲。
戴恩伯爵咬了咬牙，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跟了上去。
“砰！”
后厨的门被一脚踹开。
几个正在忙碌的仆人吓了一跳，手里还拿着磨刀石和绳子。
“你……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厨娘惊恐地问道。
“干什么？送你们上路！”
瓦勒里安亲王根本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手中的佩剑狠狠地刺入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仆的胸膛。
鲜血飞溅！
戴恩伯爵见状，虽然心中不忍，但也只能挥剑。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短短几分钟，后厨里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七八具尸体，鲜血顺着地砖的缝隙流淌，汇聚成一个个血洼。
甚至从外面还进来一些人，他们似乎是听见了后厨的惨叫，立马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但全被后厨内杀红了眼的二人，给一刀抹了。
“呼……呼……”
瓦勒里安亲王喘着粗气，脸上沾满了鲜血，眼神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想杀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然而，就在这时，戴恩伯爵的声音颤抖着从角落里传来。
“殿……殿下……您看……”
瓦勒里安亲王转过头。
在后厨的一个角落里，一头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肥猪，正哼哼唧唧地躺在那里，旁边还放着一口已经烧开的大锅。
原来……那些绳子，那把磨得飞快的刀，是为了杀猪款待他们。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炉灶里燃烧的柴火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戴恩伯爵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那头无辜的猪，脸色惨白如纸。
“我们……杀错人了。”
“他们……只是想请我们吃顿好的……”
瓦勒里安亲王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他并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的悔恨，反而冷静地擦了擦佩剑上的血迹。
“走！那个老东西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