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彻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刚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章氏母子就失踪了，要说这其中一点关联都没有，他是不相信的。
梁彻沉吟片刻道：“杭州府积弊已久，章砚澄此案绝非偶然，除了他之外还需要暗地摸查走访，查查往年才识出众但是意外落榜的学子。”
“章砚澄这条线也不能放，仔细查探，看看到底是有人行凶，还是章氏母子自己躲起来了。”
杨忠良拱手应是。
他的品级比梁彻低一级，自知在行军打仗上还算在行，对于文人间的弯弯绕绕确实弄不明白，干脆事事以梁彻为主。
至于皇太女，在他心里就是下江南来镀金的，自然指望不上她。
杨忠良心里来镀金的燕清时最近几天早出晚归，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黑了一圈。
行为举止间也是神神秘秘的，但是她身边有皇上的暗卫跟着，梁彻也不担忧她的安危，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不给他们添乱就行。
不得不说，梁彻和杨忠良的脑回路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致。
燕清时继续忙忙碌碌，梁彻打算找人去探一探杭州府的府衙。
每次乡试结束后，所有的考卷以及抄录卷都要封档留存。
真实的考试情况如何，一看便知。
子时时分，街上突然吵嚷起来。
梁彻心里一惊，担心是派去的人被抓住了。
点亮蜡烛，披上外衣，装作一副刚刚被吵醒的模样走出去站在过道里。
客栈掌柜和小二提桶正要出去，被他喊住。
他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瞪瞪的问道：“掌柜的，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掌柜的顾不上他，匆匆回了一句：“府衙那边走水了，我们赶着去救火呢。”
说着便和小二提着桶冲出了客栈，汇入了周围就火的人流里。
梁彻和后面出来的杨忠良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抹凝重。
没一会儿，满脸黑灰的侍卫顺着房檐悄无声息的翻进房内。
侍卫原本的夜行衣被烧的东一块西一块，露出的皮肤被烫出了几颗燎泡，手里空空如也。
“梁大人，属下无能。”他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
梁彻叹了口气：“是我们都低估了丌（qi）元济的心狠程度。”
“你过来，我先给你上药，你再详细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侍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梁彻拿出一根针仔细消毒后将水泡挑破，用干净的棉布擦拭干净，这才从包袱里掏出一瓶药膏，用竹板刮平了涂抹在他的手臂上。
“三日之内不能沾水。”
侍卫站起身谢过梁彻，这才将刚才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杭州府衙的防守我已经探了好几次，我今晚进去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守卫格外松懈。”
“等我去了档案室，正找近年考卷的时候突然闻到烟熏火燎的味道，转身一看，这才发现档案室的东南角已经烧起来了。”
“巡夜的守卫纷纷赶来，臣不敢耽搁，只能佯装成救火的百姓，等到火扑灭了这才趁别人不备退出来。”
“但是档案室”他语气有些干涩：“被烧了个干干净净，什么都没了。”
如此一来，就彻底死无对证了。
就算皇上怪罪，也顶多治他个防火措施不当、对相关人员监管不力的罪责。
杨忠良想明白这点，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这些狗娘养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梁彻道：“看来我们来杭州的事已经彻底暴露了，这些人倒是‘手眼通天’。”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的格外重。
杨忠良急的来回踱步：“那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燕清时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吓了几人一跳。
几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门口站着的两个黑乎乎的身影是燕清时和她的暗卫。
两人同先前的侍卫一般，浑身被熏的黑漆漆的，脸上还带着黑灰，一看就是刚刚从府衙回来。
梁彻的心猛地一跳，当下便横眉冷对的叱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身份贵重，怎么亲自涉险？！”
“还有你，殿下不知轻重胡闹也就罢了，你不知道规劝也跟着胡闹！”最后这句是对着燕清时身边的暗卫说的。
梁彻身为太女太傅，对燕清时有几分天生的压制，毕竟有谁是不怕老师的？
燕清时连忙解释道：“太傅，都是我逼着他去的，不管他的事。”
说着又赶紧转移话题：“太傅，我这次回来可带了好东西，你想不想看看？”
梁彻一个眼风扫过去，燕清时顿时就老实了。
让暗卫将手里拎着的那个桶放在桌上，她上前掀开那层黑乎乎的油纸，里面层层叠叠的都是考卷。
“这，这是？”梁彻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正是，最近三年杭州府的考卷都在这了！”她的表情带着几分傲娇，上扬的嘴角仿佛在疯狂的说快来夸我！
梁彻拿起桶里的卷宗飞速翻阅起来，确定真是货真价实的卷宗感叹道：“还得是你们年轻人呀！”
梁彻彻夜未眠，根据学院提供的学子每年大测小测成绩，一一对照留档的卷宗。
将那些乡试时成绩突飞猛进、遣词造句风格突变的卷宗都挑了出来。
三年时间，整整五十六份！
也就是说这三年间，有五十六名的学子成绩被冒名顶替，全部在杭州知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换成了其他人。
梁彻气急，‘啪’的一声将名单拍在桌子上，骂道：“一群蚀木的蠹虫！”
“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奉公为民，反中饱私囊，颠倒是非曲直，这些人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燕清时连忙奉了热茶上前：“太傅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洪大人马上就要到杭州了，到时候杭州的这些蠹虫一个也跑不掉！”
年轻女子眉宇间满是坚定，出口的话也掷地有声。
梁彻却只是向着窗外微微叹了口气：“希望吧…”
杭州府关系盘根错节，有些人甚至到了只手遮天的程度，拔出萝卜带出泥，届时，恐怕整个杭州府都没几条清水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