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渊、华佗、徐庶、崔林四位核心,以及苏云卿、崔老夫人、徐老夫人、谢氏等女眷;
在朱富与李七的陪同下,缓步从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走入篝火映照的中心时——
全场鼎沸的人声、孩子们的嬉闹、妇人的私语、老汉的咳嗽;
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平息,最终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毫无保留地聚焦过来。
仙风道骨、须发花白的华佗神医;
挺拔沉稳、目光清亮的少年陆渊;
器宇轩昂、目光如电的徐庶;
儒雅持重、神色审慎的崔林;
以及他们身后那些仪态端庄、面带温煦的女眷。
好奇、敬畏、期待、审视、……
无数复杂的神色在那一双双沉默的眼睛里流转。
在这片被火光统治的宁静中,一种无形的期待感开始弥漫、发酵。
夜风拂过,篝火猛地向上一窜,爆开一簇耀眼的火星;
如同为这场即将开始的集会,揭开了序幕。
陆渊深吸一口气,在跳动的火光中稳步上前;
面向那群蜷缩在火光边缘、眼神中交织着惶恐与希冀的流民和他们的家人,
夜风拂动他尚未加冠的发丝,火光在他年轻却异常沉静的面容上跳跃。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不高亢;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院坝每一个角落,压过了柴火的噼啪声:
“诸位兄弟姐妹、父老乡亲!”
他开门见山,目光诚挚地扫过那一张张被苦难磨砺得粗糙、此刻却写满不安的面孔。
“我是陆渊。”
这个名字,伴随着“医仙弟子”、“小仙人”的传闻,早已在流民和乡民心中激荡起无数涟漪。
此刻亲眼见到本尊,竟是这样一位目光清澈、举止沉稳的少年,许多人眼中不由闪过惊讶。
“首先,请容我代表我们这里所有人——”
他侧身,手臂划过一道弧线,将身后的华佗、徐庶、崔林乃至护卫、小厮,丹溪里的乡邻都囊括在内,
“真心实意地欢迎流民兄弟们和你们的家人,加入我们这个……刚刚聚拢到一起;
准备在这乱世中互相扶持、共同求存、做点实事的——大家庭!”
“大家庭”三个字,他咬得清晰而温暖,在寒夜篝火的映衬下,格外触动人心。
一些流民妇女的眼圈瞬间就红了,紧紧搂住了怀中的孩子。
“今夜把大家聚在此处,一不为训话,二不为立威。”
陆渊语气平和,仿佛在与老友交谈,“主要,还是让大家彼此认认脸,知道日后要在一个锅里搅勺;
一片屋檐下避雨的,都是哪些人。
记住了面孔,叫得出名字,心里才踏实,才是一家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为郑重:
“其次,有些话,有些规矩,需得在开头就摆在明处,说得清清楚楚。
先小人,后君子。
凡事有了章法,大家才知道劲儿该往哪儿使,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碰;
日后才少有误会,不起龃龉,咱们这‘家’,才能长长久久,越来越旺。”
说罢,他声音提高,充满敬意,目光落在身后老者身上:
“既然要认脸,当然得从自我介绍开始。
第一位便从我身后,悬壶济世数十载,活人无数;
医术冠绝当世,亦是我陆渊此生最敬重的恩师与引路人——华佗,华元化神医开始!”
“师父,请您跟咱们这个新家的成员们,做一下自我介绍。大家欢迎!”
说完陆渊率先抬手,真诚地鼓起掌来。
他身后的徐庶、崔林立刻会意,面带微笑地跟上。
朱富李七嗓门洪亮地喊了声“好!”,粗大的手掌拍得啪啪响。
护卫们随即跟上,整齐地拍起手来。
这主动而热烈的“仪式”,如同投入静潭的石子。
丹溪里的乡民们最先被感染,虽不明白用意为何,也跟着用力鼓掌叫好。
流民们则完全愣住了,看大家都在拍手掌,也学着样子笨拙地抬起手,轻轻拍击。
华佗被弟子这突如其来的“架秧子”弄得有些窘迫,花白胡须微颤,没好气地瞥了陆渊一眼;
那眼神里三分无奈,七分却是对弟子善于营造气氛的隐晦赞许。
他捋了捋长须,上前半步,仙风道骨的身影在火光中更显超凡。
他言简意赅,声音苍劲:
“老朽华佗,见过诸位。
日后诸位或家人若有病痛,可来寻我。
若有心学救命之术、怀仁善之心者,亦可来问。”
寥寥数语,朴实无华,却比任何华丽的承诺更让人安心。
说完,他便微微颔首,退回原位,将焦点还给陆渊。
“我师父的话,大家记住了么?身体有恙 ,可要记得看医生哦。”
陆渊随口接过话,随即看向崔林,“下面,有请来自清河崔氏的崔林,崔德儒先生为大家做自我介绍,大家欢迎!”
澎湃的掌声再次响起。
崔林整了整衣冠,沉稳上前。
他气质儒雅,自带一股书卷清气,言辞清晰有力:“诸位,在下崔林。
崔某不才,愿与诸位一同,竭尽所能,将脚下这片土地,建成能遮风避雨、存续香火、让老人孩童皆得安稳的宜居之所!
前路或有艰难,望我等同心同德,各展其长,共勉之!”
随着一阵阵的掌声,徐庶,苏云卿,崔老夫人与徐老夫人;
谢氏,朱富,李七……护卫小厮们,都被陆渊一一请出,在众人面前做了自我介绍。
陆渊的目光这才转向了流民兄弟和他们的家人们,声音温和却带着鼓励:
“下面有请咱们新来的兄弟姐妹,也上前来做做自我介绍,让大家认识认识。
从此便是邻里,是同伴,大家无需羞怯。哪个兄弟先来,大家欢迎?”
一阵掌声过后,是一片静默和退缩。
陆渊温和笑道:“看样子,兄弟姐妹们都很害羞啊,大家鼓掌,给他们鼓鼓劲。”
又一阵掌声响起。
一个面庞黝黑、骨架粗大的汉子在同伴的推搡下,涨红了脸,挠着头走上前来,他的声音有些结巴:
“俺、俺叫王大山,河内来的,会、会点木匠活……”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位瘦削但眼神清亮的老者,一位抱着幼儿低声鼓励自己的妇人……
十几位流民家庭的代表,或胆怯或勇敢地站到了火光稍亮处;
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籍贯,甚至一点点手艺。
对于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而言,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景象!
士族与百姓、神医与流民、外来的贵客与本土的乡邻;
竟能如此“平起平坐”地聚在一起,相互通报姓名,甚至寒暄几句。
那层无形的、森严的壁垒,在这篝火旁,在陆渊有意的引导下,似乎被悄然融开了一道缝隙。
起初的拘谨、隔阂、卑微与好奇,在这奇特的、充满人情味的“见面会”中慢慢消融。
听着一个个或雅致或朴实、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看着一张张在火光映照下或从容或紧张、或苍老或稚嫩的脸庞;
一种模糊却真实的“我们是一起的”感觉,在许多人心中悄然滋生。
丹溪里的乡民看得津津有味,低声议论着“那个黑脸汉子瞧着有力气”;
“那妇人怀里的娃儿真瘦,得补补”,谁也不肯提前离去。
这场别开生面的“见面会”,如同在这寂静山村和流民冰冷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温暖的火种。
当最后一位自我介绍者——一位声音细若游丝、自称会纺线的妇人,红着脸退回人群深处,院坝中的气氛已悄然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