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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10月26日的山西晋中,秋意已深。榆次区乌金山镇大峪口村被一层薄霜裹着,入夜后,除了偶尔几声狗吠,只剩下风扫过玉米杆的“沙沙”声,这是北方农村最寻常的秋夜,寻常到没人会想到,几个小时后,这里将变成一场震惊全国的血案现场。

村西头胡文海家的灯亮了一夜。没人知道,这盏灯下,这个被村民称作“愣人”的男人,正把猎枪的子弹一颗颗压进枪膛,也把自己半生的怨怼、不甘和疯狂,一并塞进了那把藏了十年的双管猎枪里。

最终,这场由他主导的屠杀,带走了14条人命,另有3人重伤。多年后,关于胡文海的传说在街头巷尾流转:有人说他是“反贪义士”,有人骂他是“嗜血恶魔”,添油加醋的演绎、刻意删减的关键环节,让真相在故事里变得模糊。但今天,我们循着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当年的刑事裁定书,重新走进那个秋夜,看一个普通村民,如何一步步从承包煤矿的“能人”,变成双手沾满鲜血的凶手。

提起山西晋中,多数人会想到乔家大院的雕梁画栋,或是平遥古城的青石板路,那是晋商文化刻在时光里的印记,从商代起就有记载的历史,让这片土地总带着些厚重感。但在2000年初,晋中最“出圈”的标签,不是古城,而是煤矿和煤老板。

那时候的山西,大小煤矿星罗棋布,大矿有国企撑着,小矿则散落在各村各庄,成了村民眼里“发家的活路”。我至今记得小时候住平房的日子,一到冬天,胡同里就堆着小山似的煤块,煤厂老板嗓门洪亮地喊着“阳泉煤!大同块!”,我那时候总纳闷,“大同块”明明是黑乎乎的煤,怎么叫“块”不叫“煤”?后来才知道,那是阳泉和大同产的煤,是山西人过冬的“硬通货”。

胡文海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峪口村背靠乌金山,村里半数人家都跟煤矿沾点边,胡文海也不例外。在村民眼里,他是个典型的“愣人”,不是傻,是脾气冲,认死理,跟“顺毛驴”完全相反。有村民说,哪怕你没招惹他,只要他看你不顺眼,就能冲上来跟你理论;还有人说,他性子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倔起来比驴还拧。

这样的性格,让他早年的日子不算平顺。28岁那年,他顶替父亲进了山西地矿局第三水文队,成了“吃公家饭”的工人,在当时,这可是村里人羡慕的差事。可同事们提起他,都忍不住摇头:“文海干活是利索,就是心眼小,一点小事能记半年。”没人敢跟他深交,怕哪句话没说对,就惹来他的脾气。

果然,没几年,他就因为打架斗殴被单位开除了。“公家饭”的碗碎了,胡文海只能卷着铺盖回村。谁也没想到,这个“愣人”,居然藏着一身做生意的本事。

1988年,大峪口村的旧坑煤矿要承包,胡文海眼睛亮了。那时候的村支书叫胡根生,跟胡文海是本家,平时也算聊得来。胡文海找到胡根生,拍着胸脯说:“根生哥,这煤矿我包了,赚了钱咱哥俩分!”

胡根生也看中了胡文海的“冲劲”,加上都是姓胡的,便顺水推舟帮了他一把。当然,“帮忙”不是白帮的,胡根生要占股,煤矿的收益得按比例分。两人当时拍着肩膀称兄道弟,约定承包期三年,可后来胡根生又帮着多续了两年,等于胡文海足足包了五年。

那时候的胡文海,是真把胡根生当兄弟。煤矿刚开的时候,两人一起下井查看,一起跟矿工算工钱,一起守着磅秤过煤,天不亮就起来,天黑透了才回家,饭都在矿上凑活吃。胡文海脑子活,知道太原的煤价高,就专门联系太原的买家,没两年,煤矿就开始赚钱,而且是赚大钱。

可老话总没错:共患难容易,同富贵难。日子一好过,矛盾就来了。胡根生觉得自己是村支书,帮胡文海拿了承包权,分的钱应该多些;胡文海则觉得,煤矿是自己天天盯着的,矿工是自己管的,胡根生不过是“挂个名”,凭什么拿大头?

两人心里都有了小九九,嘴上却不说。有时候在村里遇见,还笑着打招呼,可那笑容里,早就没了当初的热乎劲。胡文海把不满记在心里,他这人就这样,不轻易发作,但一旦记仇,就像钉子扎进木头里,拔不出来。

也是在这时候,胡文海做了个让后来人后怕的决定。1990年,他从榆次晋中生产资料公司买了一把双管猎枪,藏在自家房梁上。后来公安机关开展“制爆缉枪”运动,村干部挨家挨户排查,胡文海把枪裹在旧棉絮里,塞到窑洞的砖缝里,愣是没被搜出来。他跟老婆说:“留着,万一哪天用得上。”

那时候的他,大概还没想过“用枪”的场景,只是觉得,手里有把枪,心里踏实。可他没料到,十年后,这把枪会成为他复仇的工具。

1991年,胡文海的煤矿迎来了“黄金期”,这一年,他足足赚了30万。

现在的人听着30万,可能觉得不算多,但在1991年,这绝对是“天文数字”。国家统计局当时公布的数据显示,全国职工年均工资才935元,就算是外资企业的“高薪族”,一年也不过1000出头。按1000元年薪算,30万相当于300年的工资;再看房价,1991年上海中心市区的房价才250元一平米,30万能买1200平米的房子,放到现在,那可是价值几千万的资产。

胡文海成了村里的“暴发户”。他在榆次的华聚小区买了房,那是全国最早的一批商品房,在当时绝对是“洋气”的象征;他还买了辆摩托车,每天骑着在村里转,惹得不少人羡慕。有村民找他借钱,他也大方,只要理由正当,几百几千的都肯借,那时候的他,大概是人生中最风光的时候。

可风光没持续多久。1992年,太原的股市火了起来。1990年深交所、上交所才刚成立,1992年的时候,全国绝大多数老百姓还不知道“股票”是啥,胡文海却凭着一股“敢闯”的劲,拿着煤矿赚的钱,一头扎进了股市。

刚开始,他确实赚了,股市里的钱来得比煤矿快,没几个月,他又赚了几十万。可股市这东西,涨得快,跌得更快。从1995年开始,他买的股票一路下跌,几十万本金像流水似的没了。更糟的是,他女儿这时候得了肺炎,那时候的肺炎不像现在,抗生素用了就好,得住院输液,天天花钱,女儿的咳嗽声,成了胡文海心里的疙瘩。

钱没了,女儿生病,老婆也开始跟他吵架。“当初不让你炒股,你偏不听!现在好了,钱没了,女儿看病都没钱!”老婆的抱怨,像针一样扎在胡文海心上。他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翻来覆去想:“我这辈子,难道就这么完了?”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煤矿靠谱,那是他的“第一桶金”来源,也是他唯一熟悉的行当。1998年,大峪口村旧坑煤矿的承包期到了,要重新招标。胡文海眼睛又亮了,他交了3万块钱报名费,等着重新把煤矿拿回来。

可这一次,命运没再给他机会。

1998年的煤矿招标,跟当年不一样了,不再是村支书说了算,而是“价高者得”。胡文海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想按当年承包的价格续包,实在不行,就用自己在华聚小区的房子和剩下的股票做抵押。

可招标会上,有人出了比他高得多的价格,当场就把承包权拿走了。胡文海傻了眼,他跑到村委会找干部理论:“这煤矿我包了五年,熟门熟路,凭什么给外人?”干部们也无奈:“文海,这是公开招标,价高者得,我们也没办法。”

胡文海不相信“没办法”。他后来听说,新承包煤矿的人,居然跟胡根生有股份往来,胡根生在新煤矿里占了股,能拿到分红。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浇得胡文海浑身冰凉:“难怪我中不了标,原来是胡根生在背后搞鬼!”

他找到胡根生,当面质问。胡根生不承认:“文海,你别瞎猜,我就是跟人家认识,没别的。”可胡文海已经认定了是胡根生在阻拦他,两人吵得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

曾经的“兄弟”,彻底成了“仇人”。

但那时候的胡文海,还没到“拼命”的地步。他跟胡根生在村里遇见,虽然不说话,但也不至于动手,就像村民说的,“面和心不和,维持着表面的平衡”。可谁也没想到,1999年夏天的一件事,会彻底打破这份平衡,把胡文海推向了复仇的边缘。

1999年6月19日晚上9点,天已经黑透了。胡文海在自家的果园里浇地,水管“哗哗”地流着,浇在刚种的苹果树上。果园旁边是高家兄弟的地,高延枢和高延堂两兄弟正在收拾农具,准备回家。

胡文海没在意他们,高家兄弟是十几年前从河北迁来的,跟胡家没仇没怨,平时见了面也就是点点头。可他没料到,这两个平时不起眼的男人,会突然对他下死手。

就在他弯腰关水管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他刚想回头,就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高延枢手里的铁锹,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头上。胡文海“哎呀”一声,差点栽倒,血瞬间流了下来,糊住了他的眼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二锹又砸了过来,还是后脑勺。这一下更重,胡文海觉得天旋地转,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倒下。就在这时,第三锹朝着他的脑袋劈了过来,胡文海本能地抬起胳膊去挡,铁锹刃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唰”地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服。

高家兄弟两个人,胡文海一个人,还受了伤,根本不是对手。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意识开始模糊,就在这生死关头,远处传来了弟弟胡青海的声音:“哥!你怎么了?”

胡青海刚从镇上回来,路过果园,看见哥哥被人打,赶紧冲了过来。他一把推开高延枢,跟高家兄弟扭打在一起。胡文海趁机扶着树站起来,捂着流血的头,朝着村里喊“救命”。高家兄弟见有人来,也不敢再打,慌忙收拾起铁锹,朝着村外跑了。

胡青海赶紧把哥哥送到镇上的医院。医生一看,后脑勺两道口子,手臂一道口子,一共缝了23针。“再偏一点,就伤到脑干了,命就没了。”医生的话,让胡文海浑身发冷。

按理说,遭了这么大的罪,胡文海应该第一时间报警。可他没有。后来他跟人说:“没有第三方见证,警察只会说是‘地界纠纷’,顶多教育他们几句,罚点钱,拘留几天就放出来了。这口气,我咽不下。”

他选择了“隐忍”,但这份隐忍的背后,是越来越烈的仇恨。他开始琢磨:高家兄弟为什么要打我?他们跟我无冤无仇,肯定是有人指使!

更让他起疑的是,当天晚上,高家兄弟全家四口人,连夜搬离了大峪口村,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跑这么快?”胡文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第二天,更蹊跷的事发生了,前村支书胡根生,居然主动上门了。

胡文海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胡根生就提着一篮水果,来到了他家。那时候的胡根生,已经不是村支书了,现任村支书是李立生,而李立生,正是高延堂的姐夫。

胡根生坐在炕沿上,看着胡文海包着纱布的头,开门见山:“文海,立生让我来跟你说和说和。”

“说和什么?”胡文海冷冷地问。

“就是高家兄弟打你的事。”胡根生搓了搓手,“立生说了,你缝了23针,一针给你1000块,一共块,这事就算了。”

胡文海当时就火了:“我跟立生关系不错,我凭什么要他的钱?再说了,这事跟他有啥关系?”

胡根生被问得哑口无言,愣了半天,才含糊地说:“就是……立生觉得这事闹大了不好,想帮你一把。”说完,他没多待,放下水果就走了。

胡根生一走,胡文海就坐在炕沿上琢磨:李立生是高延堂的姐夫,胡根生跟李立生关系好,现在胡根生又来送钱,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指使高家兄弟打我,想杀人灭口!”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他想起之前的一件事:乌金山镇供销公司的经理贾润全,曾经找过他,说大峪口村的煤矿,三年少报了5万吨产量,偷漏税100万,少交管理费25万,想找他一起去反贪局举报。胡文海当时没敢答应,但也没反对,贾润全后来真的去举报了。

可举报信递上去之后,晋中市反贪局把案子批给了榆次区税务局稽查处,稽查处去了几趟太原,查来查去,没查出证据,这事就不了了之了。胡文海后来听说,胡根生和李立生当时还说:“大峪口村没人敢告我,除了胡文海。”

“他们肯定以为是我指使贾润全举报的!”胡文海拍着炕沿,越想越激动,“他们怕我再告他们,就想让高家兄弟把我打死,永绝后患!”

从那天起,胡文海心里的“复仇之火”就烧了起来。他把那把藏了九年的双管猎枪找了出来,擦得锃亮,又买了两盒子弹;他还找人做了两张假身份证,万一“出事”了,好跑路。他甚至计划好了,要在除夕之夜动手,“春节晚会一开始,家家户户都在看电视,没人会注意我,到时候我想杀谁就杀谁。”

可他没动手。不是因为怕,是因为他还有牵挂,他的女儿和儿子。“我死了没关系,孩子不能没有爹。”他跟老婆说。

那时候的胡文海,还想过“走正道”。他觉得,胡根生他们贪污腐败,只要找到证据,就能把他们送进监狱,不用自己动手。于是,他开始搜集证据,准备上访。

胡文海是个认死理的人,一旦决定要做,就会做到底。他先是找到了1992年到1993年的村煤矿工资表,那时候煤矿实行计件工资,挖一吨煤给多少钱,运一车煤给多少钱,都记在工资表里。凭着这些工资表,他就能算出煤矿的实际产量,再跟上报的产量对比,就能看出猫腻。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胡文海拿着计算器,算了整整一夜,最后得出一个数:胡根生他们这些年,至少贪污了500万!

“有证据了!”胡文海兴奋得一夜没睡。第二天,他挨家挨户地跑,找村民签名,他想让大家跟他一起上访,人多力量大。村民们有的怕惹事,不敢签;有的觉得胡根生他们确实有问题,就签了名。最后,他一共拿到了121个村民的签名,凑成了一封联名举报信。

他揣着举报信和工资表,先去了乌金山镇纪委,找负责纪检的崔书记。崔书记接过材料,看了一眼,说:“文海,最近事多,过两天我再查,你先回去吧。”

胡文海信了,回去等了半个月,没动静。他又去找崔书记,崔书记还是那套话:“再等等,我忙完手里的事就处理。”

这一等,又是一个月。胡文海明白了:“这是官官相护,不想管!”

他不死心,又去了榆次区纪委,再去晋中市纪委,最后甚至跑到了山西省纪委。他不光找纪委,还找公安局,两条腿走路,就不信没人管。

之前举报过煤矿的贾润全,听说他要上访,专门来找他:“文海,我跟你说,上访得有两个准备:一是有时间,得专门盯着;二是有钱,坐车、吃饭都得花钱,必要的时候还得买点东西。你别像我,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胡文海把贾润全的话记在心里,他拿出家里仅剩的积蓄,当成上访的经费。他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坐最早的班车去市里,最晚的班车回村,有时候为了等一个领导,能在机关门口蹲一整天。

省纪委和省公安厅的接待人员,态度确实不错,热情地听他说完情况,还把他的材料批给了晋中市公安处。晋中市公安处又批给了榆次区公安局,可到了区公安局,材料就被压了下来,一压就是五个月。

他去找榆次区公安局经侦大队的大队长,大队长叹了口气:“文海啊,破案得有人手,还得有经费,我们现在没人没经费,没办法啊。”

胡文海赶紧说:“经费我出!人手不够,我帮你们找!”

大队长又找了个理由:“不是经费的事,我们手里的案子太多,实在腾不出人。”

胡文海还去找崔书记,崔书记被他缠得没办法,急了:“你就算告到中纪委,材料最后还得回到我这,我不办,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这样,八个月过去了。胡文海跑遍了各级机关,磨破了两双鞋,花光了积蓄,可举报信就像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

他站在晋中市纪委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浑身无力。“正道走不通了,那就只能走歪路了。”他心里的“复仇之火”,终于烧到了顶点。

2001年10月26日,距离胡文海被打已经过去两年多,距离他开始上访也过去了八个月。这一天,一个叫刘海旺的男人,想当“和事佬”,把胡文海和胡根生的矛盾化解开。

刘海旺比胡文海大几岁,在晋中榆次区北山煤矿当工人,跟胡文海关系不错,跟胡根生也熟。他知道胡文海脾气倔,怕他哪天冲动出事,就想从中调解。

白天,刘海旺找到胡根生:“根生,你跟文海原来都是兄弟,有啥矛盾说开了就好。文海抹不开面子,让我来跟你说,今晚你去他家,咱仨坐下来聊聊,以后还是兄弟。”

胡根生也想让胡文海别再上访了,就答应了。晚上,他租了辆车,接上刘海旺,九点左右,到了胡文海家。

他们不知道,胡文海早就做好了准备。下午,他跟弟弟胡青海说:“海旺可能被胡根生收买了,晚上你过来,帮我盯着点。”胡青海也怕哥哥出事,就答应了。

胡根生和刘海旺一进胡文海家的门,就觉得不对劲,屋里没开灯,只有一支蜡烛亮着,胡文海坐在炕沿上,脸色阴沉得吓人。

没等他们开口,胡文海突然站起来,手里拿着那把双管猎枪,指着胡根生:“坐下!别动!”

胡根生吓了一跳:“文海,你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胡文海冷笑一声,“你承认你贪污煤矿200万,我就放你走!”

“我没贪污!”胡根生赶紧否认。

“没贪污?”胡文海把枪往桌子上一放,“你给李记打电话,让他过来对质!”

李记是原来煤矿的会计,知道煤矿的账目。胡根生不愿意打,但胡文海拿着枪对着他,他没办法,只能拨通了李记的电话:“李记,你过来一趟,我在文海家,有点事。”

李记来了之后,胡文海让他和胡根生写“认罪材料”:一是承认指使高家兄弟打他,二是交代贪污的钱怎么分的。“写了,你们就能活;不写,今天就别想走!”

可李记和胡根生怎么可能写?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我们没做过,写不了!”

“不写是吧?”胡文海使了个眼色,胡青海冲上来,对着两人拳打脚踢。刘海旺在旁边急得直跳脚:“文海,别打了!有话好好说!”他还劝李记:“李记,你就瞎写点,先保住命再说!”

可李记也是个倔脾气,死活不写。

胡文海彻底火了,他拿起猎枪,指着两人:“写不写?不写我就开枪了!”

李记也豁出去了:“你有本事就开枪!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胡文海眼睛红了,他押着胡根生和李记往外走,刘海旺也跟着出去了。胡青海递了一把消防斧给刘海旺:“拿着,帮我们盯着点。”刘海旺下意识地接了过来,他不知道,这把斧子,会把他也拖进深渊。

走到胡文海父亲胡广志家的大门外时,远处突然传来了警笛声——不知道是警车还是救护车,“呜呜”的声音越来越近。

李记一听警笛声,突然来了劲,他挣脱胡文海的手,喊道:“有本事你开枪啊!警察来了,你跑不了!”

胡文海被激怒了,他举起猎枪,对着李记“嘣嘣”就是两枪。李记应声倒地,当场没了气。

接着,他又把枪对准胡根生,扣动扳机,“咔哒”一声,枪哑火了。

胡根生一看枪没响,赶紧冲上去抢枪。胡文海急了,对着刘海旺喊:“海旺!用斧子劈他!”

刘海旺吓坏了,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李记,又看着抢枪的两人,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他一咬牙,举起斧子,朝着胡根生的后背劈了下去,“噗”的一声,鲜血喷了出来。

趁这功夫,胡文海把枪修好了,他对着胡根生又开了一枪。胡根生赶紧躺在地上装死,这才捡回一条命。

看着倒在地上的李记,胡文海突然笑了:“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既然都这样了,那就把该杀的都杀了!”

他的“血腥屠杀”,从这一刻开始了。

胡文海先是让刘海旺拿着斧子,跟他一起去村里。刘海旺吓得腿都软了,他扔了斧子想跑,胡文海叫住他:“你跑吧,这点钱你拿着,赶紧走。”他掏出1000块钱递给刘海旺,刘海旺接过钱,头也不回地跑了。胡青海也怕了,跑回家里躲了起来。

剩下的路,胡文海一个人走。他拿着猎枪,朝着村里走去,凡是他觉得“得罪过他”的人,都成了他的目标。

第一家是村长张静林家。张静林在煤矿招标时,没帮他说话,胡文海一直记恨着。他用枪托砸碎了张静林家的窗户玻璃,张静林的妻子冯俊莲听到动静,跑出来看:“谁啊?这么晚了砸玻璃!”

胡文海二话不说,对着冯俊莲的头部开了一枪,冯俊莲当场倒地。张静林的女儿张文慧才十几岁,听到妈妈的声音,跑出来一看,妈妈倒在地上,她吓得大哭:“救命啊!杀人了!”

胡文海又对着张文慧开了一枪,张文慧也没了气。他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张静林,就转身走了。

第二家是高延枢家。他砸碎窗户,把枪管伸进去,看到高延枢背对着窗户站着,就对着他的后背开了一枪。高延枢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胡文海又对着他的脖子补了一枪,彻底没了动静。

第三家是季金堂家。当年胡文海被打后,有人跟他说,季金堂说“怎么没劈死胡文海”。就因为这句话,胡文海记恨了两年多。他闯进季金堂家的院子,季金堂正在睡觉,胡文海对着他的头部连开两枪,季金堂当场死亡。季金堂的妻子胡拉娣听到枪声,醒了过来,胡文海又对着她开了两枪,胡拉娣重伤倒地。胡文海临走时说:“我让你们再乱说!”胡拉娣怕自己活不下去,用手指蘸着血,在墙上写了“文海害人”四个字。

第四家是胡福龙家。胡福龙家占了胡文海家一点地,胡文海一直耿耿于怀。他闯进屋里时,胡福龙正在给炉子添火,胡文海对着他的后背开了一枪。胡福龙的妻子严爱兰想跑,胡文海对着她的上身连开两枪,严爱兰当场死亡。胡福龙还在挣扎,胡文海又对着他的头部补了一枪。

第五家是胡三季家。胡三季是胡文海的本家,两人没什么大矛盾,就因为胡文海结婚时,胡三季没去随礼。胡文海闯进院子,对着胡三季的头部开了一枪,胡三季当场死亡。胡三季的两个连襟正好在做客,也被胡文海打死了。屋里的灯突然亮了,胡文海看到胡三季的妻子张素花在屋里,就砸碎窗户,对着她连开三枪,张素花也没了气。

接着,他又去了刘海生家。刘海生是大峪口村煤矿的矿长,也是他恨的人之一。第一次去的时候,刘海生没在家,他骑着刘海生的摩托车,去别的地方杀人,回来后,正好碰到刘海生站在院子里。他对着刘海生的后背开了两枪,刘海生疼得爬起来就跑,胡文海没追上,就进了屋。刘海生的父亲病卧在床,问他有什么事,胡文海说:“跟你没关系,睡你的觉。”说完就走了。

最后一家是李立生家。李立生是村支书,也是高延堂的姐夫,胡文海觉得他是“主谋”之一。他到了李立生家门口,听见李立生和妻子在说话,就喊:“立生,开门,我是文海,找你有事。”

李立生没多想,开了门。门一开,胡文海就举起了枪。李立生吓得赶紧说:“文海哥,不是我,都是胡根生指使的!”

“现在说这些晚了!”胡文海对着李立生开了一枪,李立生当场死亡。李立生的妻子吓得发呆,胡文海又对着她开了一枪。李立生的女儿李瑞萍才16岁,想跑,胡文海对着她连开两枪,李瑞萍也没了气。

从晚上9点到11点,短短两个小时,胡文海闯进11户人家,杀害14人,重伤2人,轻伤1人。大峪口村的秋夜,被枪声和哭声淹没,成了一场人间地狱。

最早发现出事的是村治保主任张虎。他晚上睡得晚,正准备栓门时,听到了“砰砰”的枪声。“这大晚上的,谁放鞭炮?”他觉得不对劲,披了件外衣就出去了。

刚拐到前排,他就看到李立生家的门口躺着一个人,黑乎乎的,像是死了。张虎吓得魂都没了,赶紧跑回家,给村煤矿的季某打电话,季某是季金堂的儿子。

季某带着10多个人赶回村,一进自家的小卖部,就看到父亲季金堂躺在地上,血肉模糊,母亲胡拉娣倒在一旁,奄奄一息。他顾不上哭,赶紧让人送母亲去医院,自己则拨通了榆次区110的电话。

此时是晚上11点35分。榆次区公安局里,分管刑警的副局长吴建苏正和同事研究案子,听到110的报告,他“噌”地站起来:“大峪口发生枪案,赶紧走!”

晋中市公安局副局长兼榆次区公安局局长郭其明也急了,他立刻成立“10·26”侦破指挥部,命令所有机关领导立刻到岗,同时让吴建苏带着刑警和刑技人员赶往大峪口。

警车风驰电掣地驶向乌金山镇,路上,吴建苏又命令乌金山派出所先去了解情况。等他们到了大峪口村,第一个案发现场季金堂家已经围了不少人,刑事技术人员一看就断定:“是双管猎枪,杀伤力很大。”墙上的“文海害人”四个字,让胡文海立刻成了重大嫌疑人。

接着,他们又到了李立生家,看到李立生、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倒在血泊中。郭其明凭着经验判断:“肯定还有其他案发现场,扩大搜索范围!”

果然,民警们在村里又发现了多个案发现场,死亡人数不断增加。此时,山西省公安厅厅长聂海舟正在参加省党代会,听到消息后,立刻向省委、省政府和公安部报告,然后驱车赶往大峪口。

凌晨2点半,聂海舟到了指挥部,他下令:“布下天罗地网,调集武警,封锁所有交通要道,不能让胡文海跑了!”

很快,650名武警官兵赶到,在环乌金山地区设了37处卡点,刑警、交警、治安警察组成混合编队,开始搜捕。

一路民警包围了胡文海在华聚小区的家,另一路包围了胡青海的家。胡青海还没来得及跑,民警让胡文海的父亲去叫门:“青海,开门,有话跟你说。”胡青海犹豫了半天,终于开了门,刚开门就被武警扑倒在地。凌晨3点50分,胡青海落网。

此时,胡文海已经骑着自行车,带着3.7公斤炸药和5枚雷管,逃到了太原市。凌晨4点左右,他在太原城南的许西一带扔了自行车,打了一辆出租车,想去阳曲县。

出租车司机觉得不对劲,晚上这么多警察设卡,眼前的男人又疲惫又慌张,他就说:“我只能送你到尖草坪,去不了阳曲。”胡文海累得不行,也没多说,就答应了。

车开到太原建设北路时,遇到了太原杏花岭公安分局职工新村刑警中队的盘查。队长牛队拉开车门:“请出示身份证。”

胡文海心里一慌,手伸到包里,想引爆炸药。牛队一看他的动作,立刻扑上去,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其他民警也冲上来,把胡文海按在车里。从他的包里,民警搜出了18磅炸药、5枚电雷管和一个用两节电池做的爆炸装置。

早上5点多,胡文海落网。

剩下的刘海旺,也没跑远。27号晚上10点左右,他坐出租车经过榆次北河流桥卡点时,被民警认了出来。刘海旺吓得语无伦次,没费多大劲就被抓获。

至此,制造血案的三名嫌疑人,在24小时内全部落网。

审讯室里,民警问胡文海:“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胡文海坦然地说:“知道,杀了点人。”

“杀了14个,你知道吗?”

“不知道,还有些没找到,找到的话还会杀。”

“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抵命呗。”

晋中市公诉机关认定,胡文海的行为是“报复杀人”,但胡文海始终觉得自己是“贪官杀手”,是在“为民除害”。他到死都没觉得自己错了,只是觉得“上访没用,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后来,中国犯罪学学会副会长刘晓梅教授分析说:“胡文海的悲剧,源于他的‘被害者恶逆变’——他被高家兄弟打后,没有选择法律途径,而是把不满憋在心里,加上上访无果,最终走向了极端。他的归因方式也有问题,把所有不幸都归到别人身上,看不到自己的问题,最后酿成了悲剧。”

是啊,如果当年胡文海被打后选择报警,如果上访时有人能认真处理他的举报,如果胡根生他们没有贪污腐败,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2002年1月25日,胡文海被执行死刑。临死前,他没说什么忏悔的话,只是叹了口气:“要是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这么活了。”

这场血案,成了大峪口村永远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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