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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月21号的安徽全椒,隆冬的寒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城郊的工业园裹得严严实实。西北风裹着碎雪粒子,刮在人脸上像小刀子割,路边的梧桐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孙铁开的“全友家具厂”是这片工业园里少数还亮着灯的厂子——年底订单赶得紧,工人们连午休都不敢多耽搁,食堂里的萝卜排骨汤还冒着热气,车间里的电锯声刚歇了没半小时,一个急促的电话,就把女工张慧的午休彻底砸得稀碎。

张慧租的出租屋离家具厂不远,就一间十来平米的小单间,摆着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桌子上堆着锅碗瓢盆,墙角还放着两个装满行李的蛇皮袋。这天中午她刚躺下,头还没沾到枕头,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着“李姐”的名字——李姐是跟她一起从云南来的老乡,在食堂帮工。

“慧慧!不好了!你家老刘出事了!”电话里李姐的声音发颤,背景里还能听见食堂的嘈杂声,有工友的惊呼,还有碗碟碰撞的脆响。张慧的心“咯噔”一下,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过外套:“李姐,咋了?老刘咋了?”

“他中午在食堂吃完饭,没一会儿就上吐下泻,脸白得跟纸似的,孙老板已经叫车把他送县医院了!你快过来!”

张慧挂了电话,连鞋都没穿好就往外冲,慌乱中打翻了桌上的搪瓷缸,里面的凉白开洒了一地。寒风一下子灌进衣领,她才想起没戴围巾,可也顾不上了,一路往县医院跑。路上的雪化了一半,路面又湿又滑,她摔了一跤,膝盖磕得生疼,爬起来接着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刘不能有事,儿子还在老家等着呢。

全椒县医院不大,门诊楼里挤满了人,消毒水的味道呛得张慧鼻子发酸。她刚进大厅,就看见孙铁站在急诊室门口,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旁边还围着几个云南老乡,都一脸焦急。孙铁看见她,赶紧迎上来:“慧慧,你可来了,福德在里面抢救呢。”

张慧推开急诊室的门,一眼就看见病床上的刘福德。他盖着医院那床洗得发灰的薄被,手背扎着输液针,透明的药水一滴滴往下落,顺着输液管流进他的血管。刘福德的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干裂起皮,眼睛闭得紧紧的,眼窝陷下去一块,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把枕巾都洇湿了一片。张慧扑到床边,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觉得人烫得吓人,比家里烧柴火的铁锅还烫。

“老刘!老刘!你咋了?你说话啊!”张慧抓着他的手,声音都在抖。

刘福德慢慢睁开眼,眼神涣散,看了半天才认出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口气:“吃……吃完饭……难受……不知道……咋回事……”

张慧心里一紧,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肯定是食物中毒了!食堂的菜是不是不新鲜?”

旁边的孙铁叹了口气,搓了搓手:“慧慧,我跟大伙中午吃的一样,都是萝卜排骨汤和炒青菜,我现在一点事没有,老乡们也都好好的,咋就福德哥出事了?”

孙铁是刘福德的表弟,也是这家家具厂的老板,当年还是他把刘福德和张慧从云南招来的。他这么一说,张慧也不吭声了,只是紧紧抓着刘福德的手,看着输液瓶里的药水一点点减少,心里又慌又乱——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成这样了?

那天下午,刘福德一直在输液,可病情一点没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开始说胡话,还不停地抽搐。县医院的医生把张慧和孙铁叫到办公室,手里拿着化验单,脸色凝重:“患者情况不太好,初步判断是急性肾衰竭,我们这儿设备跟不上,得赶紧转去滁州市第一医院,再晚就危险了。”

孙铁赶紧联系救护车,张慧坐在救护车的副驾驶上,看着后排的刘福德呼吸困难,胸口一起一伏,心里像被揪着一样疼。救护车的警笛声在空旷的公路上回荡,雪又开始下了,一片片打在车窗上,很快就积了一层白。张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眼泪不停地流,心里默默祈祷:老刘,你可千万要挺过去,咱们儿子还没长大呢。

到了滁州市第一医院,刘福德直接被送进了IcU。医生连夜抢救,可到了1月24号,他的情况又恶化了,出现了多器官衰竭的症状。滁州市第一医院的医生找孙铁谈话,说:“我们已经尽力了,患者的器官损伤太严重,你们还是转去南京鼓楼医院吧,那里的设备和技术更好,或许还有希望。”

孙铁没敢耽搁,当天就联系了南京鼓楼医院,找老乡帮忙安排转院。张慧跟着救护车一路到了南京,看着鼓楼医院气派的门诊楼,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她长这么大,除了云南老家和打工去过的江苏、浙江,就没去过别的大城市,更别说这么大的医院了。她攥着口袋里仅有的几千块钱,手心全是汗——这钱是准备给儿子交学费的,现在全要花在刘福德身上了。

鼓楼医院的医生给刘福德抽了血,做了全面检查。当天下午,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医生找到孙铁,手里拿着化验单,脸色严肃得吓人。“你是患者的家属?”医生问。

孙铁赶紧点头:“我是他表弟,他妻子也来了,在外面等着呢。医生,他情况咋样?”

医生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患者的血液里检出了百草枯成分。你们知道百草枯吧?就是那种除草剂,对人的毒性极大,目前没有任何特效解毒药。”

“百草枯?”孙铁一下子懵了,“怎么会是百草枯?他一个家具厂的工人,怎么会接触到百草枯?”

医生皱了皱眉:“你最近没看那个热播的电视剧《爱上特种兵》吗?里面有个小女孩,就是喝了百草枯,后来就算用了最先进的疗法,还换了肺,最后还是没救过来。百草枯这东西,只要摄入量达到每公斤体重20到40毫克,除了会出现胃肠道症状,还会损害多个器官,短则几天,长则几周,就会出现肺纤维化,大部分患者在两周到三周内就会死亡,死亡率超过90%。”

孙铁听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赶紧扶住旁边的墙。“医生,你没搞错吧?我表哥怎么会中百草枯的毒?要是有人往厂里食堂的饭菜里下毒,那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中毒啊!”

医生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反复检验过了,结果不会错。你们还是赶紧想想,患者最近有没有接触过百草枯,或者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说不定能找到中毒的原因。”

孙铁心里乱成一团麻。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不简单——刘福德平时在厂里人缘挺好,没跟谁结过仇,谁会害他呢?而且百草枯这东西,一般只有农村才会用,城里很少见,怎么就偏偏出现在刘福德身上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咬了咬牙:“医生,这事肯定有问题,我得报警!”

当天晚上,孙铁就给安徽全椒县公安局打了电话,报了警。全椒县公安局刑事侦查大队的大队长王家明接到报警后,立刻带领几名刑警赶到了南京鼓楼医院。此时的刘福德已经中毒7天了,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说话都很困难。

王家明和几名刑警来到病房,看见刘福德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旁边的监护仪发出“滴滴”的声响。张慧坐在床边,眼睛红肿,脸上满是疲惫。“我们是全椒县公安局的,想问问患者发病当天的情况,你能让他配合一下吗?”王家明拿出警官证,语气尽量温和。

张慧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刘福德的手:“老刘,警察同志来了,想问问你那天中午之前吃了啥,你好好想想,跟警察同志说说。”

刘福德慢慢睁开眼,看了看王家明和几名刑警,嘴唇动了动。张慧赶紧凑过去,把耳朵贴在他嘴边,然后把他的话转述给警察:“他说……他平时总咳嗽,所以经常喝咳速停糖浆。发病那天早上,我给他买了糖浆,他临上班前怕下午咳嗽,就喝了一盖。中午在厂里食堂吃的饭,没一会儿就不舒服了,然后就被送医院了。”

王家明皱了皱眉,问张慧:“你什么时候给他买的咳速停糖浆?在哪个药店买的?剩下的糖浆呢?”

张慧坐在椅子上,双手绞着衣角,眼神有点躲闪:“是1月20号傍晚,在全椒县的华大药房买的。剩下的糖浆还在家里,我没带来,想着等他好了回去再喝。”

王家明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个疑问:会不会是那瓶咳速停糖浆被人动了手脚,加了百草枯?他跟身边的刑警对视了一眼,然后对张慧说:“我们需要去你家看看,提取那瓶剩下的糖浆,送去检验一下,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张慧没敢反对,点了点头:“行,我给你们指路,我家就在家具厂附近的出租屋里。”

第二天,王家明带着两名刑警跟着张慧去了她的出租屋。出租屋很小,东西摆得乱七八糟,桌子上还放着没洗的碗,墙角的蛇皮袋上落了一层灰。王家明在床头柜里找到了那瓶咳速停糖浆,瓶子上的标签有点皱,开封口的铝箔纸已经撕了,里面还剩下小半瓶棕色的糖浆。

“这就是你给患者买的咳速停糖浆?”王家明拿起瓶子,仔细看了看标签上的生产日期和批号——生产日期是2015年12月,批号是“”。

张慧赶紧点头:“对,就是这个,我1月20号买的,他就喝了一盖,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王家明把糖浆装进证物袋,交给身边的刑警:“你赶紧把这个送去实验室,检验一下里面有没有百草枯成分。”

刑警接过证物袋,转身就走了。王家明又在出租屋里仔细查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既没有百草枯的瓶子,也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他问张慧:“你丈夫发病前,有没有跟谁结过仇?或者有没有人来找过你们?”

张慧摇了摇头,眼神有点空洞:“没有,他在厂里人缘挺好的,跟老乡们都处得不错,也没跟谁吵过架。平时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也不出去跟人打交道。”

王家明没再多问,跟张慧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带着刑警离开了。他心里清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等检验结果,看看那瓶糖浆里到底有没有百草枯。

可还没等检验结果出来,医院就传来了坏消息。2月1号早上,鼓楼医院的医生给孙铁打了电话,说刘福德因为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张慧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手里攥着刘福德没喝完的半瓶咳速停糖浆。她一下子就瘫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嘴里念叨着:“怎么就死了……我没想让他死……”

孙铁过来扶她,她却推开了,趴在椅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家明接到消息后,也立刻赶到了医院。他看着悲痛欲绝的张慧,心里却更加确定——刘福德不是意外中毒,而是被人投毒杀害的。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刘福德体内的百草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王家明决定从百草枯的来源入手。他带领刑警在全椒县范围内走访农资店,尤其是家具厂附近的农资店。全椒县是农业县,农资店不少,但冬天买百草枯的人很少——冬天地里没草,根本用不上除草剂。刑警们跑了十几家农资店,都没找到线索,直到他们来到距离家具厂不到一公里的一家农资店。

这家农资店不大,门口堆着几袋化肥,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姓王。王家明问王大爷:“大爷,最近有没有人来你这儿买过百草枯?尤其是一个四十岁左右、可能带云南口音的女人?”

王大爷想了半天,一拍大腿:“有!大概半个月前,有个女的来买过百草枯,看着四十来岁,穿个花棉袄,说话软乎乎的,带云南口音。我当时还问她,冬天不用除草,买百草枯干啥,她支支吾吾说家里有杂草,我就卖了她一小瓶,200克的。”

王家明眼睛一亮,赶紧拿出张慧的照片:“大爷,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

王大爷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对,就是她!我记得她那口音,跟我们这儿的不一样,软乎乎的,而且她买百草枯的时候,眼神有点躲躲闪闪的,我印象挺深的。”

王家明心里有了底,立刻带着刑警去了孙铁的家具厂,走访厂里的云南老乡,看看有没有人见过张慧买百草枯,或者知道她跟刘福德有什么矛盾。可问了十几个老乡,都说没见过张慧买百草枯,也没听说她跟刘福德有特别大的矛盾,只知道他们夫妻俩偶尔会吵架。

就在刑警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名刑警在刘福德的工具箱旁边发现了线索。刘福德的工具箱是蓝色的,上面有不少划痕,放在车间的角落里。工具箱旁边有一个纸篓,里面装着废纸、烟蒂,还有一个咳速停糖浆的包装盒。

那名刑警捡起包装盒,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批号,然后喊来王家明:“王队,你看这个!这个包装盒的批号跟我们从张慧家提取的糖浆瓶子上的批号不一样!”

王家明赶紧走过去,拿过包装盒一看,上面的批号是而从张慧家提取的糖浆瓶子上的批号是“”。“这就奇怪了,”王家明皱了皱眉,“同一个牌子的咳速停糖浆,瓶子和包装盒的批号怎么会不一样?这说明它们根本不是一套,很可能是被人调包了。”

王家明立刻决定,把调查重点放在这瓶咳速停糖浆上。他带着刑警去了全椒县的华大药房,调取了1月20号到1月21号的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显示,1月20号傍晚6点33分,张慧穿着一件黑色外套,走进了华大药房。她直接走到柜台前,跟店员说了几句,然后店员给了她一瓶咳速停糖浆,她付了钱,没多停留,转身就走了。

而1月21号傍晚6点03分,张慧又出现在了华大药房。这次她穿的是一件花棉袄,跟王大爷描述的一样。她走进药房的时候,先四处看了看,然后才走到柜台前,让店员再给她拿一瓶咳速停糖浆。付完钱后,她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匆匆离开了药房。

“不对劲啊,”王家明指着监控录像,“她1月20号刚买了一瓶咳速停,为什么1月21号又买一瓶?而且她跟我们说,只买了一瓶,这明显是在撒谎。”

旁边的刑警点了点头:“王队,会不会是她1月20号买的那瓶糖浆里加了百草枯,给刘福德喝了,然后1月21号又买了一瓶,放在家里,想掩盖真相?”

王家明皱了皱眉:“有这个可能。我们从她家提取的那瓶糖浆,检验结果不是说没检出百草枯吗?那很可能是她后来买的这瓶,而真正加了百草枯的那瓶,已经被她处理掉了。”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王家明再次找到华大药房的店员,问她:“1月21号那天,这个女人来买咳速停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或者表现得很奇怪?”

店员想了想,说:“我当时还纳闷呢,她前一天刚买过一瓶咳速停,怎么第二天又来买。我问她是不是家里人也咳嗽,她没说话,就只是催我赶紧拿药,付了钱就走了,看着挺着急的。”

王家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2月12号,全椒县公安局依法传唤了张慧。

审讯室里很安静,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光线集中在张慧身上。她坐在椅子上,双手绞着衣角,眼神躲闪,不敢看对面的民警。

“张慧,我们已经掌握了全部证据,你还是老实交代吧。”王家明坐在她对面,语气严肃,“你1月16号在家具厂附近的农资店买了百草枯,1月20号在华大药房买了一瓶咳速停糖浆,1月21号早上把百草枯倒进糖浆里,给刘福德喝了,然后中午刘福德发病,你又去厂里把有毒的糖浆扔了,晚上再去华大药房买了一瓶咳速停,放在家里,想掩盖真相,对不对?”

张慧的身体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沉默了半天,她突然抬起头,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是……是我干的……我买了两瓶咳速停,有毒的那瓶被我扔进厂里的室外厕所了……我没想到百草枯的毒性这么大,我没想让他死,我就是想把他的性功能搞衰竭,让他变成废人,这样他就不会再找别的女人,也不会再折磨我了……”

2月13号,张慧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全椒县公安局依法刑事拘留。

消息传到家具厂,厂里的云南老乡都惊呆了。在他们眼里,张慧是个老实巴交的女人,平时话不多,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从来没跟谁红过脸,怎么会做出投毒杀人的事?就连孙铁也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嫂子是个挺温顺的人,没想到她跟表哥之间有这么大的矛盾,竟然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张慧和刘福德都是云南宣威人,他们的父亲曾经是同一个工厂的同事。张慧家有四个孩子,她是老大,也是唯一一个女孩。因为家里穷,她只读到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在家帮父母照顾三个弟弟,洗衣、做饭、喂猪,什么活都干。她从小就知道,女孩子在农村没什么地位,能嫁个好人家,就是最好的出路。

刘福德家只有两个孩子,他是老大,还有一个弟弟。他家的经济条件比张慧家好一些,在那个大家收入都差不多的年代,孩子少,日子就能过得宽裕点。所以刘福德读完了高中,在当时的农村,也算是个“文化人”了。

刘福德的父亲看着张慧长大,觉得这姑娘踏实能干,人品也好,就主动登门找张慧的父亲:“老张啊,你看我家福德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咱们两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福德跟慧慧也熟,他们要是能成,就是两好合一好,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张慧的父母也觉得刘福德不错,人踏实,还读过高中,把女儿托付给他,放心。张慧自己没什么想法,在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觉得只要父母同意,就行。

1996年冬天,19岁的张慧穿着一件红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嫁给了21岁的刘福德。婚礼很简单,就在家里摆了几桌酒席,请了亲戚和邻居。张慧的母亲偷偷跟她说:“慧慧,福德是个好孩子,你跟着他,以后肯定不受罪。”张慧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慌——她跟刘福德平时很少说话,只知道他是父亲同事的儿子,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婚后的日子,并没有像张慧的母亲说的那样好过。因为没有感情基础,夫妻俩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张慧节俭惯了,买菜总是挑便宜的,刘福德就骂她“抠门”;张慧想给弟弟寄点钱,刘福德就说她“胳膊肘往外拐”,骂她家里人是“穷鬼”“废物”。

1998年,他们的儿子徐江出生了。有了孩子,张慧以为日子会好过一点,可刘福德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发脾气,有时候还会动手打她。有一次,张慧的大弟弟要上学,家里没钱交学费,张慧想给弟弟寄500块钱,刘福德知道了,把钱夺过来,摔在桌子上,指着她的鼻子骂:“你家那些穷鬼,天天就知道要钱!我们儿子还要喝奶呢,你把钱寄给他们,我们儿子喝西北风啊!”

张慧跟他吵,说:“那是我亲弟弟,他要上学,我不能不管!”刘福德急了,抬手就推了她一下,张慧没站稳,摔在地上,头磕到了桌角,起了个大包。儿子在旁边吓得哇哇哭,张慧抱着儿子,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心里委屈,可又没办法——刘福德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跟他闹僵了,她和儿子就没发过了。

后来,张慧的父亲因病去世了。娘家没了主心骨,三个弟弟还小,张慧作为大姐,只能多照顾他们,经常偷偷给弟弟们寄钱。刘福德知道后,骂得更凶了,有时候还会把她的东西扔出去,让她“滚回娘家去”。张慧每次都忍着,她想:只要儿子长大了,日子就会好起来了。

2009年,刘福德觉得在老家种地没出息,就想出去打工。他把儿子留在云南老家,让父母照顾,带着张慧去了江苏。他们在江苏的一个电子厂打工,张慧每天站在流水线上,一站就是12个小时,脚肿得连鞋都穿不上;刘福德在工地干活,每天扛钢筋、搬水泥,也累得够呛。可就算这样,他们也没挣到多少钱,除去房租和生活费,根本剩不下多少。

后来,他们又去了浙江,在一家餐饮店打工。张慧当服务员,每天要洗一大堆碗,擦桌子、拖地,忙到半夜;刘福德当厨师,脾气越来越差,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跟顾客吵架,最后被老板开除了。那段日子,夫妻俩天天吵架,刘福德把找不到工作的气都撒在张慧身上,说她“扫把星”,跟她在一起就没好过。

2014年,刘福德的表弟孙铁在安徽全椒开了家具厂,需要招聘工人。孙铁给刘福德打电话,让他带着张慧来全椒,说在家具厂上班,虽然累点,但工资稳定,还能跟老乡互相照应。刘福德没多想,就带着张慧去了全椒。

刘福德在家具厂干活很认真,不怕吃苦,加上他是孙铁的表哥,没多久就被提拔为车间主任。他对同事挺好,谁家里有困难,他都会帮忙,老乡们都叫他“刘哥”。可在外面是个踏实的老好人,回到家里,刘福德就变了个人。他把在车间里受的气都撒在张慧身上,动不动就跟她吵架,有时候还会动手打她。

更让张慧受不了的是,刘福德在夫妻性生活方面的要求特别高,还总是有一些奇怪的、让她难以接受的需求。张慧心里很憎恶,可她觉得自己是妻子,应该满足丈夫的需求,就把委屈藏在心里,任由刘福德摆布。

2015年5月,张慧觉得身体不舒服,经常胸痛、便血,去医院检查,被诊断出患有乳头纤维瘤、肛裂和妇科病。医生跟她说,这些病跟长期的不当刺激有关,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受刺激,最好能回老家治疗,因为医保在老家能报销一部分。

张慧跟刘福德说了,刘福德不耐烦地说:“多大点事,至于回老家吗?在这边医院治不行吗?净耽误我上班!”张慧没敢反驳,只能自己收拾东西,回了云南老家。

在老家治病的那几个月,张慧过得很孤独。她住在弟弟家,每天去医院打针、吃药,身体上的痛苦还能忍受,心里的委屈却无处诉说。她想给刘福德打电话,可每次打电话,刘福德都不耐烦,说不了几句就挂了。

9月末,张慧做完手术没多久,就匆匆赶回了全椒。她怕刘福德一个人在这边没人照顾,也怕他跟别的女人来往。可她没想到,刚回到出租屋的第一晚,刘福德就要求跟她同房。张慧的身体还没恢复,疼得厉害,就拒绝了。

刘福德一下子就火了,指着她的鼻子骂:“你就是个废人!不中用的东西!我娶你回来干啥?”张慧累得不行,迷迷糊糊睡着了,隐隐约约还听见刘福德在旁边骂:“妈的,娶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跟个活死人睡觉,糟糕透了!”

张慧的心凉了半截,可她还是没敢多说什么。她想,只要刘福德不跟她离婚,只要这个家还在,她就忍了。

可没过多久,张慧就发现了刘福德出轨的证据。那是一个星期天,夫妻俩都不上班,在家休息。张慧给刘福德洗衣服的时候,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酒店的收据,上面写着入住时间是前一天晚上,地址在家具厂附近的一家小旅馆。

张慧拿着收据,手抖得厉害。她走到刘福德面前,问:“老刘,你前一天晚上去旅馆干啥了?”

刘福德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眼神躲闪:“你翻我衣兜干啥?那是外地来的客户,孙铁让我给安排住的地方,我总不能让客户住大街上吧?”

张慧不信:“孙铁让你安排的?我怎么没听孙铁说过?我现在就给孙铁打电话,问问他!”

刘福德急了,一把夺过收据,撕得粉碎,然后抬手就给了张慧一巴掌:“你敢查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告诉你,少管我的事!”

张慧被打得耳朵嗡嗡响,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看着刘福德凶狠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他肯定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她想跟他理论,可刘福德已经摔门出去了。

第二天,张慧去找孙铁,想问问到底有没有客户来。孙铁一脸疑惑:“嫂子,没有啊,我最近没接待过外地客户,也没让表哥安排住宿啊。”

张慧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刘福德果然是在撒谎。她心里又气又委屈,可一想到儿子,就又忍了下来。她想,只要刘福德能改,只要这个家还在,她就不跟他计较。

可她没想到,刘福德不仅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他不仅经常晚归,身上还带着陌生女人的香水味,有时候手机还会收到暧昧的短信。张慧问他,他就说“你看错了”“是同事发的”,要是张慧再追问,他就动手打她。

2015年11月份的一天,家具厂停电,下午才上班。中午的时候,张慧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厂里等着,刘福德突然从后面抱住她,要求跟她发生关系。张慧急着去上班,又怕身体受不了,就拒绝了。

刘福德一下子就火了,抬手就甩了张慧一个耳光,打得她嘴角都流血了。“你这个废人!老子找别的娘们去!”他骂完,摔门就走了。

下午,张慧在厂里等了半天,也没看见刘福德。直到两三点钟,刘福德才慢悠悠地来上班,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张慧趁着刘福德一个人在办公室,走进去问他:“你中午去哪了?为什么现在才来上班?”

刘福德斜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我去哪跟你有关系吗?你管不着!天底下的女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不跟你好,我有的是办法!”

张慧看着他嚣张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可就在她想跟刘福德理论的时候,有工友来找刘福德谈工作,她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从那以后,刘福德就更肆无忌惮了。只要他有生理需求,不管是早上还是晚上,不管张慧愿不愿意,都会强行跟她同房。要是张慧拒绝,他就又打又骂。张慧心里又气又惭愧,可这种事她没法跟别人说——说出去太丢人了,她只能自己默默忍受。

2015年12月中旬,夫妻俩又因为寄钱的事吵了起来。刘福德想把钱存起来,等过年的时候带回家给父母,张慧想给儿子寄点钱,让他买件新衣服。两人吵着吵着,刘福德就急了,不仅动手打了张慧,还跟她提出了离婚。

“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刘福德指着张慧的鼻子骂,“跟你在一起,我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离了婚,我还能找个年轻漂亮的!”

离婚是张慧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她想,要是离婚了,儿子就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会被别人笑话;而且她一个女人,没文化,没手艺,离婚后怎么生活?怎么养活自己和儿子?

她思来想去,决定找孙铁帮忙,让他劝劝刘福德。孙铁听了张慧的话,叹了口气:“嫂子,你放心,我会劝劝表哥的,让他别这么冲动。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有话好好说。”

张慧以为孙铁能劝住刘福德,可没想到,过了两天,家具厂开会的时候,孙铁突然宣布,解除刘福德车间主任的职务,把他降为仓库保管。“刘福德近期工作不认真,经常出差错,导致客户投诉,为了严肃厂纪,决定免去他车间主任的职务,调去仓库当保管,希望他能吸取教训,好好工作。”孙铁在会上说。

散会之后,张慧找到孙铁,问他怎么回事。孙铁皱了皱眉:“嫂子,我劝过表哥了,可他死不承认外面有人,还说我多管闲事。他最近上班确实不专心,车间里出了好几个差错,客户都投诉到我这了,我要是不撤他的职,没法跟其他工人交代啊。我也是为了他好,让他冷静冷静,好好反省一下。”

张慧没再说什么,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希望——她觉得,刘福德被撤职后,应该会收敛一点,好好过日子。可她没想到,刘福德不仅没反省,反而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是不是你跟孙铁告状,说我坏话,让他撤了我的职?”刘福德回到家,一把抓住张慧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你这个贱人!我打死你!”

张慧的头撞得生疼,流了血,她不敢反抗,只能求饶:“我没有……我没跟孙铁告状……你别打了……”

刘福德打累了,坐在椅子上,指着张慧骂:“你就是个废人!老子娶了你,倒了八辈子霉!你要是不跟我离婚,我就天天打你,直到把你打死!”

张慧趴在地上,看着地上的血,心里第一次有了报复的念头。她想,要是刘福德失去了性能力,就不会再找别的女人了,也不会再折磨她了,这个家就能保住了。

可怎么才能让刘福德失去性能力呢?张慧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出办法。直到有一天,她去菜市场买菜,在菜市场门口遇到一个摆摊卖菜的老太太。老太太拿着一把青菜,跟她推销:“妹子,买我的菜吧,我这菜没打农药,是绿色农产品。菜市场里那些菜,都打了农药,吃了会得病,男人吃了打农药的菜,还会性功能障碍呢!”

“性功能障碍?”张慧心里一动,“吃了打农药的菜,真的会这样?”

老太太点了点头:“那可不!我听村里的人说的,打了农药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尤其是男人,影响更大。”

张慧心里有了主意:既然农药能让男人性功能障碍,那她就给刘福德喂点农药,这样他就不会再找别的女人,也不会再折磨她了。

1月16号,张慧揣着口袋里的几十块钱,去了家具厂附近的农资店。她走在路上,心里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走到农资店门口,她又退了回来,反复好几次,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老板,有没有百草枯?”张慧问。

农资店的王大爷愣了一下:“妹子,现在是冬天,地里没草,你买百草枯干啥?”

张慧支支吾吾地说:“家里……家里有杂草,想除一下。”

王大爷没再多问,给她拿了一瓶200克的百草枯:“这东西毒性大,你用的时候小心点,别弄到手上和嘴里。”

张慧付了钱,把百草枯藏在包里,匆匆回了家。她把百草枯藏在沙发底下,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沙发底下有动静,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心里既害怕又期待——害怕出事,又期待着刘福德能因此失去性能力,不再折磨她。

接下来的几天,张慧一直没敢动手。她看着刘福德每天上班、下班,心里很矛盾。直到1月20号晚上,夫妻俩又因为离婚的事吵了起来。

“要么离婚,要么你去死!”刘福德指着张慧的鼻子,恶狠狠地说。

张慧看着他凶狠的样子,心里彻底凉了。她想,要是不这么做,刘福德肯定会跟她离婚,到时候她就一无所有了。晚上,张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让刘福德失去性能力,保住这个家。

她想起刘福德最近总咳嗽,医生让他喝咳速停糖浆。“对,就用咳速停糖浆!”张慧心里有了主意。

1月21号早上,张慧早早地起了床。她看了看还在睡觉的刘福德,悄悄从沙发底下拿出百草枯,打开瓶盖,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皱了皱眉。然后,她拿起1月20号在华大药房买的咳速停糖浆,倒了一盖在瓶盖里,再往里面滴了几滴百草枯。棕色的糖浆里多了点白色的东西,她用筷子搅拌了一下,然后叫醒刘福德。

“老刘,快起来喝糖浆,你昨天晚上还咳嗽呢,不喝糖浆,上班又该咳了。”张慧说。

刘福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摆了摆手:“不喝了,我带到厂里喝。”

“都倒好了,别浪费了,这糖浆也是花钱买的。”张慧劝道。

刘福德不耐烦地坐起来,接过瓶盖,一口喝了下去。“怎么有点怪味?”他皱了皱眉。

张慧心里一紧,赶紧说:“可能是刚开封的原因吧,我昨天买的时候看了,没过期。”

刘福德没再多想,起身去了厕所。张慧赶紧拿起那个装过有毒糖浆的瓶盖,跑到水龙头底下洗干净,然后把瓶盖拧回糖浆瓶上,把瓶子放进包装盒里。

刘福德从厕所出来,拿起糖浆瓶,随手放进了工具箱,然后就去上班了。张慧坐在床上,心里又怕又盼——怕刘福德出事,又盼着他能失去性能力。

可她没想到,中午就接到了李姐的电话,说刘福德出事了。她赶到县医院,看到刘福德被急救,心里还隐隐有点兴奋:“肯定是起效了,他的性功能肯定完蛋了。”

可当医生说刘福德可能是中毒的时候,张慧才慌了。她想,自己只倒了几滴百草枯,怎么会中毒呢?她趁别人不注意,偷偷跑回家具厂,找到刘福德的工具箱,拿出那瓶有毒的糖浆,跑到厂里的室外厕所,把瓶子扔了进去——那个厕所很臭,平时很少有人去,她觉得不会有人发现。

晚上,张慧想起民警可能会去家里查,就又去华大药房买了一瓶咳速停糖浆,放在家里。她当时没注意批号,只想着有个瓶子就行,没想到这个疏忽,成了警方破案的关键。

刘福德临死前一天,病房里只有张慧和他两个人。刘福德呼吸很困难,拉着张慧的手,眼神里满是疲惫。“慧慧……我知道……是你……”他艰难地说。

张慧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老刘,我没想让你死,我就是想让你不能再找别的女人,我想保住这个家……”

刘福德笑了笑,很虚弱:“我也有错……不该打你……不该找女人……你好好带孩子……对我爸妈好点……”

说完,刘福德的手垂了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张慧抱着他的手,哭得撕心裂肺:“老刘,我错了……我不该害你……你回来好不好……”

可再怎么后悔,也晚了。张慧为了保住一个早已破碎的家,为了报复刘福德的虐待和背叛,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最终不仅失去了丈夫,也毁了自己的人生。她的儿子徐江,从此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而她自己,也将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这场因畸形婚姻引发的悲剧,像一声沉重的警钟,提醒着每一个人:婚姻需要的是尊重和包容,而不是暴力和背叛;遇到问题,应该用理性的方式解决,而不是用极端的手段报复。否则,最终只会两败俱伤,留下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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