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着昭韵生依旧平静的侧脸，眼眶泛红：“你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哪怕只是一句‘抱歉’？”
他需要的，仅仅是一句软话，一个态度，一个能让他说服自己、让自己从这沉重的真相和愤怒中解脱出来的理由。
只要昭韵生表现出哪怕一丝的悔意或无奈，他就能找到台阶，放过对方……也放过内心备受煎熬的自己。
柯一文知道，昭韵生作为一个意属性坠星，不可能感觉不到他的心态。
而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老师，求你了，你说句话就好。
只要……
昭韵生缓缓转过头，他那双紫色的眼眸平静地迎上柯一文激动又痛苦的目光。
里面没有歉意，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那眼神清晰地传达着一个信息……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并且，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这其中，也包括柯一文。
这一刻，柯一文彻底明白了。
他手中的剑微微颤抖，最终，却没能再前进一分。
也就在这时，强烈的白光自三人身上涌现，瞬间吞噬了柯一文的剑，吞噬了他们三人。
“……”
昭韵生沉默良久，抬眼看了看三人离开的地方，终于张开了嘴，“抱歉……”
“但，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了。”
所以……就这样吧。
我知道的，你们没办法接受，也做不到。
所以，我擅自做了选择。
‘……’本体叹了口气，他知道昭韵生为什么不回话……他要的就是柯一文的这个反应。
【你可真是……】本体不知道该怎么说，【疯狂呢。】
‘多谢夸奖。’
……
柯一文在医疗中心的病床上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
仿佛那柄剑还握在手中，对面的人也还站在他的面前，他还在等待着一个解释……
梦境的最后一幕，昭韵生那平静到近乎残酷的眼神，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知道，有些选择，一旦做出，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有些路，即使布满荆棘，那个男人只要看见了路尽头的光，也会毫不犹豫地继续走下去……
他不在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在乎关心他的人会因此承受多大的痛苦与不解。
在他的世界里，那个模糊的、“最好的方法”和其指向的结局，重于一切。
“这个计划对我来说很完美，世界得到了拯救，我也得到了死亡……唯一的缺点就是我的死相最后会惨一些。”
柯一文不受控制的，想到了那位制定灭世计划昭韵生所说的这句话，两个昭韵生，好像都不怎么在意自己……
‘所以，到底有什么方法，才能让昭韵生不这么继续疯狂下去，还不会受伤呢？……’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昭韵生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却又无力改变那看似注定的轨迹。
柯一文此时此刻，竟然和自家师父木安年的思路，接上了号。
‘很简单，你知道的啊……’他听见自己心底一个声音在低语。
那就是……让昭韵生没有出牌的机会。
剥夺他选择的权利，扼杀他继续计划，伤害自己的可能性。
只要昭韵生无法行动，那么无论那计划看起来多么“完美”，都将失去意义。
那个所谓的、对昭韵生特攻的武器……其真正的作用，或许从来就不是为了杀伤。
而是为了囚禁。
就像昭韵生本人一样，他的领域杀伤力并不大……他一直以来，都走的是场控路线。
所以，对他的特攻武器，也是这么用的。
将他长久地、安全地困在某个无法干涉现实的层面，就像……一座精心打造的、美丽的牢笼。
怪不得，那座庄园，美的出奇……同样的，也安全的出奇。
柯一文直到这件事情结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被自家师父再次拉上了贼船，下不来的那种……他现在已经看穿了全貌。
一边是昭韵生不惜灭世与自毁也要坚持的“救赎”。
另一边是木安年试图用囚禁来强行“保护”的偏执。
而他，柯一文，被夹在中间。
他既无法认同昭韵生的疯狂，也无法接受木安年的手段。
但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正被推向后者……因为那看起来是唯一能“阻止”悲剧发生的方式。
但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他感觉木安年做的情有可原……昭韵生确实该休息了。
接下来的，交给我们就好……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看着微微颤抖的指尖。
在梦境中，这双手曾凝聚利剑……指向他曾经最敬重的老师。
他闭上眼，将头深深埋入膝盖。
原来，成长与抉择，从来都是如此沉重而残酷。
不对，或许他都不需要抉择，木安年已经帮他选择好了。
所以，现在他该怎么办？……他以后该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和姿态，去面对昭韵生？
老师？
有哪个老师，会将自己的学生，连同无数无辜者，一并视为计划中可以牺牲的棋子，一起抛弃？
甚至亲手将学生推向了地狱……
朋友？
……更谈不上了。
朋友之间，不该有如此深沉到令人恐惧的算计与隐瞒。
仇人？
柯一文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他恨不起来。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昭韵生所做的一切，那看似残酷无情的“灭世计划”，其核心深处，确实包裹着一份扭曲却真实的温暖……
只是这手段，太过极端，极端到让他无法承受。
陌生人？
他做不到。
……
“呵……”柯一文苦笑了一声，他终于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眼神里是一片茫然。
他可真是个拧巴的人呢……
既无法狠下心肠站在昭韵生的对立面，去彻底阻止或谴责。
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同意木安年那偏执到极点的安排，假装一切都是为了昭韵生好。
更无法回到从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扮演那个单纯依赖老师的傻学生。
他仿佛被悬在了半空中，上下不得，左右为难。
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所有的身份都显得不合时宜。
他该怎么办？
……
呵，他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