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之后,杨璟渊与谭韫航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新阶段。
那层朦胧的窗户纸虽未彻底捅破,但彼此心照不宣。
杨璟渊不再刻意压抑那份日益滋长的心意,而谭韫航,虽大多时间依旧沉寂于剑璏中温养魂体,偶尔现身指导时,那清冷的目光深处,似乎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纵容与默许。
杨璟渊的修炼变得愈发刻苦,甚至到了近乎自虐的程度。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完成韫布置的课业,开始主动搜寻家族藏书阁中那些积满灰尘的、关于古老魂修、阴属性天材地宝乃至奇闻异志的孤本残卷。
他要知道,如何才能让一个强大的魂灵更快恢复,如何才能跨越那生与死的界限。
他知道,空有心意远远不够。他需要实力,需要知识,需要足以匹配那份妄想的资本。
这日,他在一本残破的《幽冥杂录》中,偶然看到一段关于“月华精粹”的记载。据传,在特定时辰、特定地势,引动月华之力,辅以特殊法门,可淬炼出极为精纯、对魂体大有裨益的月华精粹。
只是此法颇为繁琐,且对施术者灵力操控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会反噬己身。
杨璟渊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是夜,恰逢月圆。
清辉遍洒,万物披霜。
杨家后山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幽静山谷,谷中有一寒潭,水质清冽,能倒映月影,正是引动月华之力的绝佳场所。
杨璟渊避开所有人,悄然来到此处。他按照书中记载,以自身灵力为引,在寒潭边小心翼翼地刻画下一个复杂的聚灵阵纹。
每一笔勾勒,都需耗费极大的心神与精准的灵力控制,额角很快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阵法成型,他盘膝坐于阵眼,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尝试引动那漫天月华。
起初,月华只是如同薄纱般笼罩而下,并无特异。杨璟渊并不气馁,持续运转法门,精神力高度集中,试图捕捉那冥冥中的一丝契机。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灵力消耗巨大。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时,阵法终于被彻底激活!
嗡——
一声轻鸣,漫天月华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向阵法中心汇聚而来!清冷的月辉在阵法上空凝聚成一团越来越亮、越来越浓郁的光晕,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然而,这股力量太过庞大,远远超出了杨璟渊的掌控范围!阵法开始剧烈震颤,汇聚的月华变得狂暴不稳,眼看就要失控反噬!
就在这危急关头——
一道玄色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
谭韫航看着眼前这勉强支撑、摇摇欲坠的少年,又看了看那团狂暴的月华能量,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无奈的叹息。
“胡闹。”
他轻声斥责,语气却并无多少责怪之意。只见他抬起手,并未接触那团月华,只是对着虚空轻轻一拂。
一股无形而柔和的力量弥漫开来,那原本狂暴欲裂的月华能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瞬间变得温顺无比,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阵法中心,最终凝聚成一小滴晶莹剔透、散发着纯粹清辉的液态光点——月华精粹。
杨璟渊脱力地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看着那悬浮在阵法中央的月华精粹,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成功了……”他看向谭韫航,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丝邀功般的期待。
谭韫航没有看他,只是伸手一招,那滴月华精粹便飞入他掌心。精纯的能量融入魂体,带来一阵舒适的清凉,让他那本就凝实了几分的魂体,光泽似乎又莹润了一丝。
他感受着魂体的变化,沉默了片刻,才将目光转向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却笑容灿烂的少年。
“为何要做这等危险之事?”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杨璟渊仰头看着他,月光下,韫的身影仿佛与月华融为一体,清冷绝尘。他心跳有些快,鼓足勇气,直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因为,我想对你好。”
不是报恩,不是偿还,只是最简单,也最直白的——我想对你好。
谭韫航身影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看着少年那双清澈见底、却盛满了不容置疑的认真与炽热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他。
千年时光,沧海桑田,这样的目光,竟再次出现了。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山谷中的虫鸣都清晰可闻。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俯下身,伸出那只修长如玉、微凉的手,轻轻拂去了杨璟渊额角因灵力透支而渗出的冷汗。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那冰凉的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杨璟渊浑身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从接触点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指尖那微凉的触感和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
谭韫航看着他这副紧张到几乎僵硬的模样,眼底深处那抹复杂的情绪终于化开,漾起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温柔笑意。
“傻气。”
他收回手,直起身,语气依旧平淡,但那份纵容与默许,却已不言而喻。
“回去吧,此地阴寒,不宜久留。”
说完,他身影消散,回归剑璏。
杨璟渊却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呆呆地坐在原地,感受着额头上那残留的、微凉的触感,和胸腔里那颗快要炸开的心。
他……他没有拒绝!
他甚至回应了!
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般在脑海中炸开,让他几乎要雀跃起来!所有的疲惫、所有的风险,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值得!
他在山谷中又坐了很久,直到月色西沉,才带着满心的甜蜜与动力,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后山。
他知道,前路依旧漫长而艰难。但他更加确信,只要他足够努力,足够坚定,终有一日,他能真正地,走到他的身边。
从那一夜起,杨璟渊的追求变得更加明目张胆,也更加笨拙而真诚。
他会留意一切可能对魂体有益的消息,不惜代价去获取;会在修炼间隙,对着剑璏低声诉说外面的见闻,自己的感悟,哪怕得不到回应;会在夜深人静时,一遍遍回忆那晚山谷中,那微凉的指尖和那声带着宠溺的傻气。
而谭韫航,依旧大多时间沉寂,但现身指导的频率似乎高了一些,偶尔,在杨璟渊遇到瓶颈或危险时,那清冷的声音中,会带上几不可察的关切。
对于杨璟渊那些小心翼翼的示好,他虽从不明确接受,却也从未拒绝。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