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朝阳刚爬上奉天殿的鸱吻,鎏金的殿门便被禁军推开,朱红色的漆光映着大臣们的朝服——青袍的是文官,黑袍的是武将,鱼贯而入时,玉笏撞在朝带上的脆响像串起的晨露。源无幽坐在监国位上,玄色龙纹常服衬得脸色愈发清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御案上的青铜镇纸——那是昨夜从影主尸体上搜的,镇纸底部刻着天衍宗的符纹,像条藏在暗处的蛇。
萧战的斩马刀斜倚在柱旁,刀鞘上还沾着桃林的桃汁,风干后成了淡粉色的印子。他站在源无幽身侧,目光扫过殿门,见兵部尚书周敬之捧着折子进来,浓眉微微皱起——周尚书的朝服领口沾着墨渍,显然是凌晨才写完奏疏。
“启禀监国殿下,”周敬之跪在下首,折子举过头顶,“北疆镇北关急报:冰原帝国的‘霜狼骑’昨日越界,烧了黑风寨三个村子,杀了十七个平民,还抢走了边军的二十匹战马。”他的声音发颤,“李元帅派去的斥候说,霜狼骑的前锋已经到了离镇北关三十里的青枫林。”
殿中瞬间骚动起来,礼部侍郎王光远攥着玉笏上前:“监国殿下,冰原骑兵素来彪悍,我军应固守镇北关,不可贸然出击——不然损失的可是我南玄的精锐!”
李啸天的黑袍扫过地砖,他上前一步,声如洪钟:“王侍郎说得倒轻松!去年霜狼骑抢了三千石粮草,今年又烧村子——若不打回去,他们明年敢直接攻镇北关!”他拍了拍腰间的虎符,“末将愿率十万玄甲铁骑北上,三日之内踏平霜狼骑的营地!”
源无幽指尖敲了敲御案,青铜镇纸发出沉闷的响,殿中立刻安静下来。他望着李啸天,目光像把浸了冰的剑:“李元帅,你可知霜狼骑的统帅是谁?”
“是冰原帝国的‘铁狼’贺山,”李啸天抱拳道,“此人惯用重锤,曾一锤砸开镇北关的鹿角阵,手下有三千能在冰水里扎营的死士。”
源无幽点头,转向户部尚书赵德昌:“赵大人,北疆的粮草够支撑十万大军三个月吗?”
赵德昌抹了把额头的汗:“回殿下,户部存粮只够支撑两个月——但苏商会主昨日说,江南的十万石粮草十日可到镇北关。”
殿门忽然被推开,苏沐清的素裙沾着晨露,她捧着商会的账本走进来,向源无幽福了福身:“回殿下,江南造船厂的海鹰号货船已经装了八万石粮草,今日午时起航;剩下的两万石由陆路运,用的是万界商会的‘飞鹰车’,比寻常马车快三成,十日之内必到镇北关。”她的袖口还沾着墨渍,是昨夜核对账本时蹭的,“另外,商会从西漠买的五十车火油,也会一并送往北疆——对付霜狼骑的冰甲,火油比刀管用。”
源无幽嘴角扬起极淡的笑,指节叩了叩御案:“苏商会主办事,朕放心。”他转向李啸天,“李元帅,你率玄甲铁骑明日出发,走‘密道’——就是去年暗卫挖的那条,能绕到霜狼骑的后方。”他从袖中掏出一枚黑色令牌,“拿着这个,万界商会在北疆的分舵会给你提供情报。”
李啸天接过令牌,虎目亮得像刀:“末将领命!”
这时,吏部尚书陈安之上前,折子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显然是急着写的:“启禀殿下,江南道传来消息,天衍宗的残余弟子在姑苏聚众闹事,说‘帝主病危,监国无道’,还砸了万界商会的分舵。”
源无幽的目光骤冷,指尖捏碎了案上的茶盏——青瓷片扎进掌心,血珠滴在御案的黄绸上,像朵绽放的梅。萧战上前要替他包扎,他挥手拦住,声音像浸了冰的铁:“让暗卫营的源影去姑苏——带五百影卫,斩了带头的,把天衍宗的牌子挂在分舵门口。”他转向苏沐清,“商会的分舵受损,损失从户部出,三倍赔偿。”
苏沐清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担忧——她知道源无幽的脾气,越是平静,越藏着雷霆之怒。
殿外忽然传来鸟叫,是暗卫的传信鸽。萧战接过鸽子腿上的纸条,看了一眼,凑近源无幽耳边:“夜琉璃传来消息,影盟江南分舵的地址找到了,就在姑苏的‘玄机子’道观——里面有她师父的线索。”
源无幽的手指顿了顿,血迹在御案上晕开小团:“让她动手——但留活口,我要知道影盟和天衍宗的关系。”他抬头望着殿外的朝阳,阳光穿过殿门的镂空花纹,洒在他的玄色衣摆上,“还有,告诉她,事成之后,我给她找最好的医师,治她身上的慢毒。”
萧战点头,转身走出殿去传信。
王光远见气氛紧张,壮着胆子上前:“殿下,天衍宗的弟子都是修炼之人,若是强行镇压,恐会激起民变——不如派使臣去安抚?”
源无幽冷笑一声,掌心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安抚?去年天衍宗煽动藩王叛乱,杀了我三千禁军;今年又在姑苏闹事,砸了商会分舵——王侍郎觉得,该怎么安抚?”他指了指殿外的龙旗,“南玄的龙旗,不是靠安抚立起来的,是靠刀,靠血,靠不让步的狠劲。”
王光远吓得后退一步,玉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源无幽揉了揉眉心,拿起御案上的折子——那是昨夜苏沐清送来的万界商会账本,上面记着江南的粮草、西漠的火油、北疆的战马,每一笔都写得工工整整。他抬头望着殿中的大臣,声音放缓了些:“诸位大人,北疆的仗要打,天衍宗的乱要平,但帝朝的日子还要过。户部要盯着粮草,兵部要盯着军队,吏部要盯着地方官——谁要是敢贪墨,敢懈怠,朕的斩马刀可不认人。”
大臣们齐齐下跪,高呼“殿下圣明”。
辰时三刻,散朝的钟声响起。源无幽站起身,玄色披风在身后展开,像片翻卷的乌云。他望着殿外的龙旗,风把旗子吹得猎猎作响,旗面上的金龙仿佛要飞起来。萧战跟上他的脚步,斩马刀的刀鞘擦过殿柱,发出沉闷的响。
“去御书房,”源无幽说,“让苏沐清过来,我要和她商量万界商会在北疆的布局。”他摸了摸腰间的黑色令牌——那是万界商会的核心,里面藏着他的底气,“还有,让暗卫把影主的青铜镇纸送到天衍宗的山门——就说,这是朕给天衍子的‘礼物’。”
萧战应了一声,脚步顿了顿:“殿下,您的手……”
源无幽低头看了眼掌心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结痂的地方像片暗红的枫叶:“不妨事。”他笑了笑,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比起影盟的刀,这点伤算什么?”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时,苏沐清已经等在里面,案上放着温好的碧螺春,茶烟缭绕着,混着她发间的桂香。源无幽坐在案前,接过茶盏,温度透过瓷杯传到手心:“江南的粮草,真的能十日到?”
苏沐清点头,翻开账本:“海鹰号是用万界商会的‘水行符’驱动的,比普通船快两倍;陆路的飞鹰车是用西漠的‘驼马’拉的,一日能走三百里——殿下放心,绝不会误了战机。”
源无幽喝了口茶,茶香漫开,冲淡了掌心的疼:“你辛苦了。”他从袖中掏出个翡翠葫芦——那是昨夜从影主身上抢的解百毒丸,“这个给你,里面的丸药能解百毒,你经常跑商会,不安全。”
苏沐清接过葫芦,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像触到了块暖玉:“谢谢殿下。”她的耳尖发红,把葫芦塞进袖中,“夜琉璃那边,要不要派人帮她?”
源无幽摇头:“她的性子,不喜欢别人插手——让她自己查,等她找到师父,自然会来找我。”他望着窗外的桂树,桂花落了一地,像铺了层金粉,“还有,天衍宗的残余势力,你让商会的人盯着——他们要是敢动商会的分舵,就断了他们的药材供应。”
苏沐清笑着点头:“我知道了——殿下放心,天衍宗的弟子要炼丹,离不开我们丹鼎门的药材。”
源无幽放下茶盏,目光变得深远:“等北疆的仗打完,我要去姑苏一趟。”他指了指御案上的青铜镇纸,“天衍宗的符纹,我要亲自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苏沐清望着他的侧脸,阳光把他的睫毛投在眼下,像片浅影。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虽然年轻,却像座山——不管多大的风暴,都压不垮他。
窗外的风掀起殿角的帘子,吹进桂香,吹进茶烟,吹进源无幽的玄色披风里。他望着远处的宫墙,那里挂着南玄帝朝的龙旗,在风里猎猎作响。他知道,这场朝堂议事只是开始,北疆的仗要打,天衍宗的乱要平,影盟的仇要报——但他不怕,因为他有萧战的刀,有苏沐清的智,有夜琉璃的狠,还有父皇的传承。
他拿起御案上的折子,翻到北疆的地图,指尖落在青枫林的位置——那里是霜狼骑的营地,也是他要踏平的地方。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像出鞘的剑,带着掌控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