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进小区时,晨光已经漫过楼间距,落在单元门口的桂花树上,碎金般晃眼。
李将来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带着凉意——阿梅的消息像根刺,扎得他不敢松懈,可看到三楼窗户透出的暖黄灯光时,紧绷的肩背还是悄悄松了些。
苏念侧头看他,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别想太多,先好好吃饭,爸妈还等着呢。”
她的声音软和,像裹了层糖霜,能熨帖人心底的褶皱。
推开门的瞬间,红烧肉的香气裹着蒸汽扑过来,裹满了鼻尖。
赵芬系着藏蓝碎花围裙,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正拿着锅铲往盘子里盛肉——
油光锃亮的肉块裹着红亮的酱汁,肥膘泛着半透明的光,一看就炖得软烂。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赵芬回头笑,额角沾着细密的汗珠,碎发贴在颊边,眼角的笑纹里都是暖意,“你周叔去楼下接将来爸妈了,刚到。”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李将来父母拎着鼓鼓的布袋子走进来——李母穿洗得发白的棉布衫,裤脚卷着,手里攥着个油纸包;
李父扛着半袋手工面,肩上沾了点灰尘,看见李将来就咧嘴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路上堵了会儿,没误饭点吧?”
布袋子一打开,家乡的腌萝卜、晒干的菌菇滚出来,带着山野的干爽气息。
李母把油纸包往桌上放,揭开时冒着油香:“这是你爸昨天刚炸的酥肉,路上揣在怀里捂着,还热乎呢。”
餐桌很快被摆满——红亮的红烧肉、清炒的脆嫩时蔬、浮着葱花的排骨汤,还有李母带来的酥肉,瓷碗碰在一起,撞出细碎的家常声响。
苏念刚坐下,赵芬就往她碗里夹了块最大的红烧肉:“多吃点,明天赶路耗体力。”
李将来给父母盛汤,瓷勺碰在碗沿叮地响,李母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又偷偷往苏念手里塞了本小册子——
封面印着淡粉色的胎教图案,是本泛黄的安胎手册,边角都被摩挲软了。
“到那边别总熬夜,”李母的声音压得低,眼神往李将来那边瞟,像怕被儿子笑话,“饮食也注意点,别总吃凉的,这手册上写得细,你看看。”
苏念指尖触到手册的软皮,心里忽然一热,眼眶有点发涩。
她攥着手册往口袋里塞,抬头冲李母笑:“妈,我知道啦,会照顾好自己的。”
李父扒了口饭,放下碗补充,语气憨厚却笃定:
“等你们在那边稳定下来,我和你妈就过去帮忙,做饭收拾屋子都行,不用你们操心。”
这话像颗小太阳,暖得餐桌旁的空气都软了。
李将来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下——
他想起昨晚的短信、张诚的威胁,想起即将奔赴的未知,可此刻看着满桌的菜、父母眼底的关切,所有的不安都被裹进了烟火气里。
“爸,妈,”他开口时声音微哑,“让你们操心了。”
“说啥操心?”赵芬往他碗里夹了块酥肉;
“你们能好好的,比啥都强。婚礼改期没事,等你们回来,咱们办得热热闹闹的。”
苏念低头扒饭,红烧肉的软烂裹着甜香在舌尖散开,眼眶悄悄红了。
她没告诉父母张诚的事——怕他们担心,怕这暖融融的家宴掺进焦虑,只想把这片刻的圆满,好好揣在心里。
饭后苏念帮赵芬洗碗,水流哗啦啦响,赵芬擦着盘子,忽然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个红布包,塞到她手里:
“这是前阵子去庙里求的平安符,贴身带着,保平安的。”
苏念捏着布包,里面的符纸硬邦邦的,带着檀香的味道。
她刚要说话,余光忽然瞥见厨房窗户下——
楼下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了深色膜,车牌号被块黑布遮了大半,驾驶座的人影低着头,却总往楼上瞟。
“妈,”苏念的声音骤然放低,指尖攥紧了平安符,“楼下那车,你见过吗?”
赵芬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皱起眉:“没见过,好像是刚停的。”
她擦盘子的动作慢了,语气里多了点担忧,“是不是……有啥问题?”
苏念没说话,心跳却猛地加快——那辆车的款式、遮车牌的动作,像极了张诚手下常用的手段。她悄悄掏出手机,对着窗户拍下那辆车的照片,指尖因为紧张而发凉。
李将来这时走进厨房,看见她攥着手机的样子,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走到窗边往下看,黑车恰好发动,尾气拖着淡白的烟,拐出了小区路口,只留下空荡的车位。
“是张诚的人?”李将来的声音压得低,眼底凝着寒色。
苏念点点头,把照片递给他看:“应该是,盯着咱们家呢。”
赵芬的脸色白了些,攥着抹布的手紧了:“那你们明天赶路……会不会有危险?”
李将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语气尽量轻松:“妈,您别担心,我们会小心的,到了那边就联系你们。”
可他心里清楚,张诚的眼线已经盯到了家门口,这场奔赴硅谷的旅途,恐怕从出发的那一刻起,就藏着看不见的暗涌。
苏念攥着怀里的平安符,望着窗外空荡荡的车位,忽然觉得那暖融融的家宴,像场裹着糖衣的告别——他们即将踏入的,是未知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