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弋的耳朵还在嗡嗡响，但他已经顾不上了。地面在抖，不是那种轻微的震颤，是整座山都在晃。他趴在地上，手贴着岩层，能感觉到震动从西北方传来，一波接一波，像有人在地下敲鼓。
“不是自然地震。”他抬头对白露吼，“是炸药！环形布置的，要塌了！”
白露刚把最后一个数据本塞进背包，听到这话立刻站起身。她往营地外看，烟尘已经腾起老高，巨石滚落的声音接连不断。一块足有半人高的石头砸在帐篷上，直接把支架压断，火堆被埋了一半，火星四溅。
裴千雅蹲在角落咳个不停，嘴唇发青。她刚才吸入太多粉尘，现在呼吸都费劲。白露冲过去扶她，结果一块碎石擦过手臂，划开一道口子，血马上就流下来了。
“还能走吗？”白露问裴千雅。
裴千雅点头，咬牙站起来，但腿有点软。
龙弋没说话，几步冲过来，一把将裴千雅背起来。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重量。白露跟在他后面，左手按着伤口，右手拎着包。
他们刚跑出五步，头顶一声巨响，整片岩壁开始剥落。龙弋猛地扑向右侧，三人摔进一个狭窄的岩角。身后轰隆一声，退路被彻底封死。
空气里全是灰，呛得人睁不开眼。
龙弋趴在地上听了听，眉头一皱。“不行，这里也要塌。”
他抬头看四周，突然注意到岩壁缝隙里有风往外吹——冷的，带着水汽。他抽出军刀，插进石缝撬了几下，一块松动的石板掉了下来，露出黑漆漆的洞口。下面传来轰鸣声，像是大河奔涌。
“下去！”他说。
“你疯了吧？那下面是啥都不知道！”白露喊。
“上面更知道不了。”龙弋背着裴千雅就往里跳，“要么跳，要么被活埋，选一个。”
白露咬牙，跟着跳了进去。
三人顺着斜坡滑下去，速度越来越快。龙弋在最后，用身体挡住裴千雅，减缓冲击。下一秒，他们直接掉进了水里。
水很急，冰冷刺骨。龙弋一入水就抓住裴千雅的手臂，把她往上托。她的头刚露出水面，一口水就呛进喉咙，开始剧烈咳嗽。
“别松手！”龙弋喊，“抓紧我！”
白露在另一边扑腾了几下才稳住身形。她不会游泳，但好歹记得基本动作，手脚并用勉强浮着。水流太猛，直接把他们往深处推。两侧岩壁上全是湿滑的苔藓，根本抓不住。
前方传来哗哗声，像是瀑布。
“前面收窄了！”白露喊。
龙弋眯眼看去，河道确实在变窄，两边岩石夹击，中间只留一人宽的水道。再往前，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咬住战术包的带子，腾出一只手摸出绳索。另一只手抽出军刀，看准上方一根突出的钟乳石，甩手掷出。
刀身“咔”地嵌进岩石，牢牢钉住。
他迅速把绳子一端绑在刀柄上，另一端绕在自己腰间，然后用力拽了两下测试承重。
“白露！拉住裴千雅！往这边靠！”
白露一手扒住岩壁凸起，一手抓住裴千雅的衣服，两人被水流冲得东倒西歪。龙弋逆流游了几米，把绳子另一端甩过去。白露伸手够到，立刻用牙齿咬住，双手打结固定。
绳子绷直，形成一道横跨水面的索道。
裴千雅被卡在中间，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她想帮忙，但手指冻得发僵，连发带都解不开。最后还是白露扯下自己的发带，缠在绳结上又绕一圈，死死勒紧。
“好了！”白露喊。
三人借着绳索一点点挪到侧边缓流区。刚站稳，上游传来一声闷响，水面猛地抬高，一股洪峰冲了下来，把刚才的位置完全淹没。
“堰塞湖破了。”龙弋喘着气，“不能再停。”
他们沿着河岸走，脚底打滑，每一步都得小心。头顶岩层越来越高，隐约能看到一些发光的矿物，照出淡淡蓝光。水面上漂着几具不知名的生物尸体，有的长着鳞片，有的像变异鱼类，全都肿胀变形。
裴千雅不敢看，低着头紧跟龙弋。
前方声音越来越大。拐过一个弯，所有人脚步都停了。
河道到了尽头。
不是普通的出口，而是一道近百米高的断崖。河水从这里垂直落下，形成巨大瀑布，下方乱石林立，水花四溅。
“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白露说。
“不跳，后面的洪水会把我们冲下去。”龙弋盯着岩壁，“只能想办法减速。”
他仔细看瀑布两侧的岩石，风化严重，有不少裂缝和凸起。他把绳索缠在腰上，抽出最后一把军刀。
“你们等我信号。”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瀑布。
身体瞬间被水流裹住，耳朵灌满水。他在空中扭身，借力把刀狠狠扎进一道岩缝。刀身卡住，绳索绷紧，他的下坠速度骤减。
整个人悬在半空，离崖顶还有四十多米，离地面不到三十米。
“看到了！”他朝上喊，“一个一个来！抱头蜷身跳！别乱动！”
白露站在崖边，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她回头看了一眼裴千雅，发现对方脸色惨白，但眼神没躲。
“我先。”白露说。
她蹲下，双手抱头，直接跳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感觉自己像块石头往下砸。就在快要撞上乱石的一瞬，上方绳索猛地一紧，龙弋荡出身形，单手抓住她衣领，借力翻滚，两人一起摔在下方一块宽大的苔藓石上。
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白露趴在地上喘气，衣服全湿透了。龙弋立刻爬起来，抬头看崖顶。
“轮到你了！”他吼。
裴千雅站在边缘，腿在抖。她低头看下去，黑水翻腾，石头尖锐，光是看着就想往后退。
但她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抱头，跳了出去。
起初还好，可中途绳索突然发出“崩”的一声，连接处的结松了。她开始直线下坠，速度越来越快。
龙弋眼睛一瞪，毫不犹豫松开绳索，整个人扑出。
他在空中伸长手臂，指尖碰到她的衣服，一把抓住领子，顺势翻身，用身体垫在下面。
“砰！”
两人重重摔在靠近水边的苔藓地上，滑出去好几米才停住。
白露冲过去查看。裴千雅没事，只是吓懵了。龙弋躺在地上，左肩蹭破一大片皮，血混着水往下流。
“还活着吧？”他问。
裴千雅点点头，眼泪终于掉下来。
白露撕下衣服布条，给龙弋简单包扎。三人都累得不行，但没人坐下休息太久。
龙弋撑着地面站起来，环视四周。他们现在位于瀑布正下方的一个凹洞里，背后是岩壁，面前是浓雾笼罩的谷地。远处还能听到山体持续崩塌的声音，烟尘升得老高。
“营地没了。”白露低声说。
“那就往前走。”龙弋活动了下肩膀，“这里不是终点。”
他走到岩壁前，用手电照了照。石头表面有些奇怪的刻痕，像是人工凿出来的。他伸手摸了摸，发现其中一块石头有点松动。
“这后面可能有东西。”
他用力一推，石头晃了晃，没动。
白露走过来帮忙。两人合力，慢慢把石块撬开。里面露出一条狭窄通道，向下倾斜，深处漆黑一片。
“谁先？”白露问。
龙弋正要说话，突然停下。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里面渗出一点血，但血的颜色不对——泛着极淡的蓝光，像混了某种矿物质。
他握紧拳头，血从指缝滴落，砸在地面的苔藓上。
那片苔藓轻轻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