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龙弋第一个起身，活动了下肩膀，结痂的伤口没再渗血。他看了眼沙盘上的路线，把铁钎插进腰带，抓起背包就往前走。
队伍跟上。唐芯扛着短矛走在最前面，影狼贴着蒋雨萌身边。裴千雅抱着本子，手指夹着炭笔，白露走在中间，手一直搭在弓弦上。
密林渐疏，脚下腐叶被碎石取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金属气息。
前方树影断开，一道巨大的裂口横在眼前。
峡谷像被巨斧劈出来的一样，两边岩壁高得看不见顶。谷底铺满了发紫光的晶体，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像一片凝固的海。那些光不是静止的，而是像水波一样一圈圈荡开，空气都跟着扭曲。
“我靠……”唐芯低喊，“这地方是水晶做的？”
没人接话。裴千雅低头看本子，笔尖刚碰到纸，炭条啪地断了。她愣了一下，又换一根，可手还是抖。
龙弋蹲下，抓了把地上的砂石，指缝里漏下去的粉末在阳光下闪出微弱紫芒。他捻了捻，指尖传来轻微刺痛。
龙弋开口：“能量浓度比洞穴高十倍不止。呼吸放慢，三秒进，两秒停，四秒出。”
白露立刻照做。其他人也跟着调整节奏。蒋雨萌闭上眼，影狼伏在地上，胸口那点紫光开始和谷底的波动同步闪烁。
龙弋站起身，把护目镜戴上——那是用熏黑的兽皮剪的，边缘用藤条绑牢。他看了一眼队伍，点头：“唐芯，探路。五米间距，发现异常立刻停。”
唐芯应了一声，举矛往前走。第一步踩下去，地面嗡地一震，脚下一块小水晶瞬间亮起，接着像信号一样往深处传开。
“别乱踩！”龙弋低声喝。
唐芯赶紧跳回原地。那道光链也戛然而止。
龙弋皱眉。他盯着地面，忽然闭上眼。肩上的伤疤隐隐发热，脑子里像是有根针在搅动。但他没停下，反而沉下心，让那种感觉蔓延开来。
几秒后，他睁眼，眼神变了。
在他视线里，地下不再是实土，而是一条条流动的光带，像血管一样从四面八方汇入谷底中心。有些地方光流密集，几乎连成一片；有些则细如发丝，却稳定不断。
“走这边。”他指向左侧一条窄道，“绕开主脉，踩我脚印。”
他率先迈步，每一步都精准落在没有反光的灰石上。其他人紧跟其后，屏住呼吸。裴千雅一边走一边记，可写着写着，本子边缘突然冒起一缕青烟，纸角焦黑卷曲。
“本子不行了。”她小声说。
“记心里。”龙弋头也不回，“回头补。”
队伍慢慢深入峡谷。越往里，震动越明显。脚底像踩在发电机上，骨头都在共振。蒋雨萌抓住影狼的毛：“它们在唱歌……我能听出来，是降E调。”
唐芯扭头：“啥？”
“不是真声音。”蒋雨萌摇头，“是……感觉。影狼也在听。”
影狼抬头，喉咙里发出低鸣，频率和地面波动一致。
白露伸手摸了摸岩壁，猛地缩回：“烫手！”
龙弋伸手试了下，岩面温度至少六十度以上，可空气中并不热。他掏出铁钎，插进地缝。不到三秒，钎子顶端噼啪冒出一串紫火花。
“高导区。”他拔出铁钎，划了条线，“这范围不能进人。”
他在地上画了个圈，示意警戒线。队伍靠右移动，贴着阴面岩壁前进。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一处凹地，背风，远离大型晶簇。龙弋抬手，全队停下。
“歇五分钟。补水，检查装备。”
白露立刻拉绳设警戒线。唐芯把矛插在入口处当哨桩。裴千雅翻本子想记数据，可炭笔刚落下，字迹就被静电糊成一团。
“写不了了。”她放弃似的合上本子。
龙弋靠在岩壁上，闭眼调息。刚才那一段路，他用了太多感知力。太阳穴突突跳，耳朵里全是血液流动的声音，和地下的嗡鸣混在一起。
但他看清了。
睁开眼，他抓起一块碎石，在沙地上快速画出三条线。
“第一条太密，能量交汇点多，容易引发连锁反应。”他指着最粗那条，“第二条绕远，但会经过两个高导区，风险更大。”
他手指滑向最细那条：“走这条。它避开所有节点，像血管绕开心脏。”
裴千雅盯着那条线，突然点头：“这路线……和我记的枯树带重合。”
“地形本身就在引导路径。”龙弋说，“我们之前走的，都是安全区。”
唐芯凑近看：“那你咋知道的？”
“看见的。”龙弋说。
“你眼睛开挂了？”
“不算。”龙弋抹了把脸，“打完那针之后，身体对能量有反应。现在能‘看’到流向，但撑不了太久。”
姚丽莎一直没说话，这时才开口：“所以你是人形雷达？”
“算是。”龙弋点头，“但雷达也会过载。接下来我带队，你们只管跟脚印。”
唐芯拔起短矛，重新站到前头。白露检查了箭袋，确认三支破甲箭都在。
蒋雨萌轻声哼起一段旋律，影狼耳朵跟着抖。那调子不快，带着点电子音的错位感，居然和周围的嗡鸣慢慢合上了拍。
队伍再次出发。
龙弋走在最前，脚步稳得像尺子量过。他每走五步就停一下，闭眼确认路线，再继续。身后的脚印一个接一个，整齐得像训练场上的队列。
峡谷两侧的晶簇越来越多，有些立起来有两人高，表面光滑如镜，映出扭曲的人影。空气中的波动越来越强，呼吸时鼻腔发麻。
突然，龙弋停下。
他弯腰，捡起一块掉落的水晶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可里面像是封着一道闪电，一闪一灭。
“这东西能存能。”他说，“博士拿它做萃取液，不是没道理。”
裴千雅刚要伸手，却感觉指尖一热，忙缩了回来。
“所以不能碰。”龙弋把碎片扔进铁盒锁好，“谁都不准捡。”
唐芯撇嘴：“捡了也不能写日记了，本子都废了。”
“要命的时候，谁还写日记？”姚丽莎嘀咕。
“我。”裴千雅小声说，“万一死了，总得有人知道咱怎么死的。”
龙弋抬头看前方。峡谷开始收窄，地面的光流也变得密集。他知道，真正的核心区就在前面。
他抬手，做了个“准备战斗”的手势。
白露搭箭上弦。唐芯握紧短矛。影狼低吼一声，紫光频率加快。
龙弋迈出下一步。
脚落地的瞬间，地面嗡鸣骤然升高。他眼角余光扫到，右侧一块三人高的水晶，内部光芒由紫转红，像心跳一样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