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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身后的媚娘不是黄风能追的上的,也不需要他的保护。媚娘的牛车停在了路上没了方向。车把式上来问黄风现在去哪儿?黄风一想,自己现在也没必要再去青狮岭了,还是回万青酒庄收拾收拾,这里距离自己的酒庄也没多远,走走就过去了。于是打发了车把式让他回灵狐弯去了。自己则原路返回。

正走着,金光一闪,没入黄风体内,一道声音传来,“出事了?车呢?人呢?”

“没有,”黄风回答道,“你走后,我担心调虎离山,让媚娘变身后快速送邱道长上山,以防不测。我这边也没必要跟着了,也跟不上。就打发车子回灵狐弯了,自己这不正要回酒庄。”

“哦,这样啊,那没事我也走了。”青毛大圣的残魂跟个没事人似的说道。

“别啊!”黄风一听他要溜,赶忙阻止道,“我追不上媚娘,你好歹追上去护送一程吧?”

“没事,这小妮子变身后力量惊人,这会儿估计应该到了”残魂感应了一会道,“成了,已经送到了。我本相正在安慰她呢,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黄风对媚娘的速度也颇为惊讶,不过既然已经到了,那就安全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于是话锋一转道,“我倒是觉得这次邱道长的行为有蹊跷!”

“什么蹊跷?”残魂不解的问道。

“你看啊!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准备对桃花村动手的这个档口来,你不觉得事有蹊跷么?”黄风分析道。

“你什么意思?”残魂语气明显警觉起来,“这事就你和我知道了。断不可能走漏的。”

黄风似乎听出了点什么,也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那他们这次没有成功,估计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这里的各大势力可能还有危险,不要让对方各个击破。这方面还要您老人家多多关注才是。”

“有道理,”残魂颇为自信的说道,“不过在这万妖山还没有谁能逃过我的眼睛!这点你就放心吧。”

“哦~”黄风应了一声,不置可否的道,“那我接下去就去找师父去了。待人凑齐了,也可以早些将此事了解。”

“如此甚好!”残魂道,“你放心去吧,此处有我,万无一失!”

于是,残魂与黄风告别,独自飘走。黄风则迅速回到万青酒庄,嘱咐阿青等人这段时间务必低调从事,没事别出酒庄,做到深挖洞,广积粮,少走动。阿青等一一记下照做自是不提。

黄风交代完毕,将一应用度收拾停当,想想再无遗漏。当晚便出发朝天池山而去。

一路走来,原本秋季的万妖山是最热闹的时候,动物都会为了冬天的到来寻找和储藏食物。然而此时,却只有瑟瑟的秋风,和树上带落的枯叶。一个活物都看不到。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度过这个劫难。

要想去天池山,就得翻过青狮岭。自然要和青毛大圣打个招呼。老仙自是知道黄风此去的目的,也知道天池山山高路远,行走起来艰难无比。本想着教给他一招踏雪无痕,这样虽不及那些腾云驾雾,御剑飞行。至少遇到山川地险,能如履平地。奈何黄风内力根基浅薄,无法做到自主运气,也就不能做到用内力踏空而行。为此,大圣只得又教给他一套内功修炼心法和踏雪无痕的口诀要领,让其勤加练习,待内力运行自如后再做尝试。

黄风自是千恩万谢,将老仙所授一一记下。临别之际,想和媚娘道个别,不料她有事回了灵狐弯,只是将邱道长的身体留在了此处。

黄风心中稍稍有些遗憾,却也无奈。辞别大圣,又在万妖山中走了三日,前面出现了万妖山的界碑,知道再往前走就不再是万妖山的地界。黄风回头看了一眼,便大踏步的朝前走去。

天池山拔地而起,如一道银白的巨刃劈开云天。它的山体较之万妖山竟又高出千米有余,岩壁几乎是垂直崩落,寸草不生的绝壁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终年不化的积雪覆盖着山脊,像一条巨龙僵硬的背脊,在稀薄的空气中闪烁着刺目的白。

山势陡峭得令人目眩,岩壁上的冰棱如倒悬的剑林,随时要坠落下界。偶尔有碎雪从万丈高处崩落,在绝壁上拉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白烟,却听不见半点回声。仰望峰顶时,颈项都要折出痛楚的角度,那巍峨的雪冠仿佛就压在观者的眉睫之前,叫人呼吸为之凝滞。

这是一道横亘天地的苍白屏障,拒绝着一切生灵的逾越。连飞鸟都要绕道而行,只有呼啸的罡风日夜不停地雕刻着岩壁,将山形磨砺得愈发险峻锋利。

黄风走了一程,眼见天色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缓缓拧紧的幕布,湛蓝迅速褪去,沉淀出一种冰冷而深邃的靛青。天池山巨大的阴影投下来,吞噬了下方绵延的丘陵,寒意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从雪地里、从岩缝中钻出,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刺骨钻心。

黄风裹紧了身上厚重的衣衫,他那身黄色的皮草在万妖山还算醒目,但在这片无尽的白茫茫中,却渺小得像一粒被随意丢弃的沙砾。山风越来越紧,像冰冷的刀子,刮过他敏锐的鼻尖和耳廓,带着一种要撕裂一切的呼啸。师父的踪迹依旧渺茫,仿佛被这纯粹的严寒彻底冻结、掩埋了。

不能再走了。黄风心里清楚,天池山的夜能冻碎魂魄,没有庇护所,即便是他这等修为的小妖,也绝难熬过去。

他停下脚步,选了一处背风的雪坡。这里的积雪深厚,因常年累月的堆积和融化又冻结,质地并不完全松软,带着一定的韧性。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体内微薄的妖力开始流转,那双看似寻常的手掌探出,指尖变得异常锐利坚硬。他没有用法术蛮干,在这片陌生的雪域,任何不必要的灵力波动都可能引来未知的危险。

他开始用双手刨雪。动作迅捷而有效率,冻硬的雪屑四溅,带着沙沙的轻响。他先挖出一个仅容一人钻入的狭窄入口,然后向深处、向侧下方拓展。这不是简单的雪坑,而是他们这些生于山野的精怪的技艺——掏雪洞子。

身体很快没入雪中,只留下不断涌出的新雪堆在洞口。他在里面小心地挖掘,扩大空间,同时确保顶壁的雪层足够厚实均匀,能够承重而不坍塌。没过多久,一个勉强能让他蜷缩着坐下的雪洞初具雏形。

但这还不够。他仔细地将洞壁内壁拍打光滑,让表面的雪微微融化又瞬间冻结,形成一层薄薄的冰壳,这能更好地锁住温度,防止寒风侵入。他又在洞穴最深处掏出一个略高于“床铺”的小小平台,用来放置可能会用到的零星物品,并确保睡觉时身体的热量不会直接融化身下的积雪。

最后,他在洞口内侧用挖出的雪块仔细垒砌,做了一个简单的挡风墙,只留下一个细微的缝隙透气。

做完这一切,天色几乎完全黑透。只有雪地反射着微弱的星芒和即将升起的冷月清辉,勾勒出山峦狰狞的轮廓。

黄风缩身钻进了自己亲手挖出的雪洞。洞内瞬间安静下来,外面鬼哭狼嚎般的风声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沉闷的呜咽。一种奇特的、属于积雪本身的微弱暖意和绝对的寂静包裹了他。空气中弥漫着极地般的干净冷冽的气息。

他蜷缩起来,抱紧自己,耳朵警惕地竖着,倾听洞外的任何异响。在这片陡峭、险峻、难以逾越的白色绝境之中,这个小小的、临时挖掘的雪洞,成了他今夜唯一的庇护所。寒冷依旧,但至少,他有了一个可以独自面对漫漫长夜,并继续思索师父去向的地方。

这时,他想起老仙青毛大圣教给他召唤土地公的方法来,何不在此处召唤下土地公问问情况,也好过这般漫无目的的寻找。

想到此处,黄风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冰冷得仿佛能冻结肺腑。他勉强在狭窄的雪洞中调整姿势,不再是蜷缩,而是艰难地改为跪坐。

他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在身前平整的雪地上划动。并非书写文字,而是勾勒出一个个古老而简朴的符号,那是沟通一方土地的秘契,带着微弱的妖力波动,渗入下方的山体。

接着,他从怀里摸索出一个锦囊,这是青毛大圣用以召唤天池山土地公的所用信物,将其放入刚刚勾勒出来的符号之中。

准备停当,他双手掐出一个古怪的法诀,抵在额前,然后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符契上,用一种极低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念诵:“此间山灵,厚土之精。黄风途径贵宝地,非为滋扰,实有要事相询。今以微薄之仪,恭请地只现身一见……”

咒语般的祷言在雪洞内低回,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试图穿透厚厚的积雪和冻土,沟通那理应存在于山川之下的神魂。

一遍,两遍,三遍。

黄风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感知之上。他在等待那熟悉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暖意,等待一个苍老或浑厚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哪怕是最不耐烦的呵斥。

然而——没有。

什么也没有。

雪洞之内只有他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和洞外风雪被阻隔后的、死寂般的沉闷呜咽。雪面上的符契和锦囊仿佛只是孩童无意义的涂鸦,没有引来任何回应。

他灌注其中的那丝微弱妖力,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脚下的冻土坚硬、冰冷、沉默得像铁板一块,仿佛亘古以来便是如此,从未孕育过任何所谓的“地只”,或者,有任何地只存在的痕迹,早已被这极致的严寒彻底冻结、湮灭。

黄风猛地抬起头,额头上沾着冰冷的雪花,黄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缩紧,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土地公?……此间山神?”他不死心,又低声呼唤了一句,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空洞。

回答他的,唯有绝对的、冰冷的沉默。

这天池山,不仅拒绝生灵的逾越,似乎连天地间最基本的“灵”,都拒绝存在。

召唤,失败了。

雪洞内,死一样的寂静比外面的寒风更刺骨。那失败的感觉如同冰冷的雪水,从头到脚将黄风浇了个透心凉。

最初的错愕和慌乱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压抑不住的、滚烫的怒火。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雪壁上,震落下些许雪屑。

“呸!”他啐了一口,声音在这狭小空间里显得异常响亮和尖锐,“什么狗屁通天秘法!什么心诚则灵,符契相通,净是唬弄人的玩意儿!”

他越想越气,身子都因愤怒而微微发抖。那双在黑暗中闪着幽光的眼睛瞪着面前早已失去灵性的雪符,仿佛在瞪着那个传授他此法的人。

“当初说得天花乱坠,什么‘三界五行,莫不应召’,什么‘土地山神,闻咒即至’……全是扯淡!”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带着一种被戏耍后的羞愤,在这绝对寂静的雪洞里回荡,反而更显出外界的死寂和自身的孤立无援。

“装得人五人六,原来教的是这等不中用的玩意!怕是自个儿都没试过,就在那儿瞎咧咧!亏得小爷我还当个宝贝似的记着,关键时刻顶个卵用!”

骂到最后,他喘着粗气,胸口起伏,白色的哈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急促地喷出又消散。雪洞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咒骂并不能驱散寒冷,也不能唤来土地。发泄过后,涌上心头的依旧是冰冷的现实和无边的孤独。他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把更恶毒的诅咒咽回肚子里,只能再次抱紧自己,对抗这似乎能吞噬一切的严寒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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