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涧的潺潺水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月光下，慕雪的问题如同一声惊雷，在林昊心中炸响。
她怎么会知道？！
是猜测，还是确有所指？
是福，还是祸？
无数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林昊的脑海。他面上竭力保持平静，但瞳孔瞬间的收缩，以及那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波动，却未能逃过慕雪敏锐的感知。
“师姐何出此言？”林昊没有直接承认，反问道，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一丝被冒犯的警惕，“混沌道基……弟子只在一些荒诞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传说之物，岂是弟子这等资质所能企及？”
慕雪清冷的眸子注视着他，仿佛要看进他内心深处。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轻轻抬起纤手，指尖一缕极其精纯冰寒的灵力萦绕，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晕。
“我身具冰凤灵体，对天地间各种特殊本源气息的感知，远超常人。”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外门大比决赛，你最后强行提升，五行灵力并非简单的叠加，而是在那一刻，有了一丝融汇归一的迹象。虽然微弱、短暂且极不稳定，但那股‘混沌’初开的意蕴，瞒不过我。”
她顿了顿，指尖灵力散去，目光依旧锁定林昊：“寻常五行灵根，哪怕修炼到极致，也只是五行平衡，相辅相成，绝无可能产生那种……仿佛要吞噬、包容、演化一切的‘混沌’气息。除非，你的道基本质，便是混沌。”
林昊心中凛然。冰凤灵体，竟有如此神异！他自以为隐藏得极好，没想到在真正拥有特殊体质的天才眼中，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云溪真人能看透，是靠元婴期的绝对修为和眼界，而慕雪，则是凭借其灵体天赋。
见林昊沉默，慕雪继续道：“我并非要探究你的秘密，更无意对你不利。若我有歹意，今日便不会在此私下相询，只需将我的猜测上报宗门，自有元婴祖师甚至化神大能对你进行‘探查’。”
这话说得直白，却也表明了态度。林昊心念急转，判断着慕雪话语中的真假。从她赠丹提醒，到此刻私下点破，确实不像含有恶意。而且，她说的没错，若她真有意害自己，根本无需如此麻烦。
权衡利弊，一味否认恐怕只会让双方产生隔阂，甚至引来不必要的猜忌。或许，有限度的坦诚，是更好的选择。
林昊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仿佛被说中了心事，又带着几分无奈：“师姐慧眼如炬，洞察入微。弟子……弟子确实与寻常五行灵根有所不同。于引气入体、凝练道基之初，道台浑然一体，气息混沌，与古籍中描述的‘混沌道基’确有几分相似。但具体是否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弟子亦不敢妄断，只知前路艰难，远超想象。”
他承认了道基特殊，但将程度模糊化，并未完全坐实就是那传说中的“混沌道基”，也隐去了石符的存在，只归因于筑基时的异变。
听到林昊亲口承认，慕雪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但随即浮现的，却是一抹极淡的……复杂，似是惋惜，又似是了然。
“果然如此……”她轻声低语，望向林昊的目光中，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同病相怜般的意味，“你可知，拥有此等道基，意味着什么？”
林昊心中一动，拱手道：“请师姐指点。”
“意味着天地之妒，劫难重重。”慕雪语气凝重，“古籍有载，混沌道基，纳天地本源于一身，潜力无穷，却也因其过于逆天，为天地规则所不容。修行路上，瓶颈之坚固，远超常人；每突破一大境界，所遇天劫之威，恐是同级修士的数倍甚至十数倍！而且，极易引来某些……古老存在的注视。”
她所说的，与林昊在《道基杂谈》中看到的记载相互印证，让他心情更加沉重。
“除此之外，”慕雪话锋一转，看向林昊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你如今虽看似风光，魁首之名加身，得祖师青睐。但内门之中，派系林立，利益纠葛复杂。你这道基之秘，若被有心人知晓，未必是福。或许有人会视你为宗门未来希望，倾力培养；但也可能有人会视你为巨大威胁，或觊觎你道基之秘，暗中下手。”
林昊默然。他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山村少年，深知人心险恶。慕雪这番话，可谓推心置腹，是在提醒他内门的暗流汹涌。
“多谢师姐提醒，弟子定当谨记，小心行事。”林昊真诚道谢。
慕雪微微颔首：“我告诉你这些，一是因为你之道基，与我之灵体，某种程度上，皆属‘异数’，算是同病相怜。二是因为……”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道，“我翻阅过一些古老记载，混沌道基与某些特殊灵体之间，可能存在某种……玄妙的互补与吸引。或许，你我能结为道友，互相印证，于彼此道途皆有益处。”
月光下，她白皙的脸颊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转瞬即逝，恢复了清冷模样。
林昊心中一震。互补与吸引？
他回想起与慕雪寥寥数次接触中，无论是外门大比后她那清冷却善意的提醒，还是今夜月下开诚布公的交谈，都让他感到一种难得的舒适与平静，她身上那股精纯的冰灵气息也似乎能与自己混沌的五行灵力隐隐呼应。难道这并非偶然？
“能与师姐互为道友，是弟子之幸。”林昊压下心中异样，郑重回道。慕雪的实力、见识和背景，对他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助力。而且，经过此番交谈，他对慕雪的信任也增添了几分。
两人间的气氛，因这番坦诚布公的交谈，悄然拉近了许多。
又简单交流了几句关于藏经阁修行和需警惕刘通及其背后势力之后，慕雪便告辞离去，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月色中。
林昊独自站在流云涧边，心潮起伏。今夜之事，信息量巨大。不仅道基之秘被点破，更与慕雪的关系迈入了新的阶段——从好奇，变成了某种程度上共享秘密、互有所需的“道友”。
他抬头望了望内门深处那些灵气氤氲的山峰，目光变得愈发坚定。
前路艰险，但既已踏上，便唯有勇猛精进！
接下来的数日，林昊的生活变得极有规律。白日里，他或在藏经阁一层研读基础五行理论，或根据徐谦指点，上到二层丙区，查阅那些关于五行灵物和属性融合技巧的典籍。晚上则回到小院，消化白日所得，并运转《混沌五行录》巩固修为，同时分出一缕神识，研究那枚得自鬼王的奇异阴属性矿石，以及噬魂印和幽狱骨戒的联动。
这一日，他在二层丙区翻阅一枚名为《五行灵纹初解》的玉简时，被其中内容深深吸引。
“灵纹，乃天地规则之显化，灵力运转之轨迹……以自身灵力勾勒特定灵纹，可引动天地灵气，产生种种玄妙效果，或加持己身，或攻伐困敌……”
这与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侧重于微观和瞬间的灵力构建，无需阵盘阵旗等外物，对施法者的灵力掌控力和悟性要求极高。
林昊尝试着按照玉简中记载的一个最简单的一阶“锐金纹”，以神识引导体内金属性灵力，在指尖勾勒。
起初极其晦涩，灵力线条扭曲不定，难以成型。但尝试了几次后，石符清辉流转，他对灵力控制的精细度陡然提升，一个结构简单却透着锋锐之意的淡金色灵纹，缓缓在他指尖凝聚成形！
嗡！
灵纹成型刹那，林昊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天地间的金属性灵气被引动，汇聚于灵纹之上，使得他指尖的锋锐之气暴涨！
“成功了！”林昊心中一阵喜悦。这“五行灵纹”之道，似乎与他的五行混沌道基极为契合！若能掌握，日后对敌，举手投足间便可瞬发灵纹之力，变化将更加多端防不胜防！
就在他沉浸在初学灵纹的奥妙中时，身份令牌再次传来温热感。
神识探入，却并非慕雪传讯，而是一道来自藏经阁执事殿的正式任务通知：
“执役弟子林昊，明日辰时，于藏经阁一层甲区当值，负责典籍整理与弟子咨询。另，需协助清点核对新入库的一批五行类典籍玉简。”
（第15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