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在王二娃的脑海中反复推演、打磨,如同匠人雕琢一件致命的艺术品。每一个细节,情报“泄露”的渠道、伪造“现象”的手法、伏击地点的选择、乃至高桥可能做出的每一种反应及应对……都在他虚弱的身体所能支撑的极限思考时间内,被细致地考量、修正。
铁蛋和李文轩成了他最可靠的执行者。李文轩调动了敌工部最核心的力量,一位擅长模仿笔迹和制造“意外”的情报专家,开始谨慎地“铺设”通往那个选定坐标点的信息链条。铁蛋则从警卫营和特务连残存人员中,秘密挑选出五名最精锐、最沉得住气的战士,组成“断刃”小队,由他亲自带领,在王二娃的遥控指挥下,进行着极其严苛的针对性训练。
王二娃自己,则继续在与伤痛和虚弱的拉锯中,艰难地积蓄着每一分可能的力量。那点星火的搏动,在他的刻意引导和配合治疗下,逐渐变得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随时可能熄灭的状态。流淌出的暖意也稍稍增强,如同滑润细流,缓慢地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和近乎枯竭的精神。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坐卧。每天,他会在铁蛋的搀扶下,花费巨大的力气和漫长的时间,在山洞内极其缓慢地踱步。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冷汗,但他固执地坚持着,重新熟悉这具几乎不听使唤的躯壳,丈量着力量恢复的尺度。
这天深夜,山洞里其他伤员都已沉沉睡去,只有值守的卫生员在油灯下轻声整理着药械。王二娃靠在土墙上,意识再次沉入那片虚空。
星火的搏动平稳而有力了一分。他尝试着,如同之前引导暖意对抗痛楚般,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附着在那搏动之上,然后,极其缓慢地,将其导向自己的双眼。
这不是为了“洞察”外物,而是为了……内视己身。
以往,“洞察”之力如同探照灯,扫视外部环境或自身伤处,清晰却消耗巨大。但这一次,随着那丝融合了星火搏动的精神力流入眼部经络,他“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不再是血肉、骨骼、伤口的具象。而是一片……朦胧的能量图景。
他能“看”到自己体内,几条主要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只有极其稀薄、几乎停滞的暖色能量(源于星火和自身生机)在其中艰难流淌。后背那片重伤区域,则笼罩着一大片混乱、污浊的暗色能量团,不断散发着侵蚀性的“寒意”,与暖色能量进行着无声的拉锯。肩胛下的几点光点,如同几盏风中的油灯,散发着相对明亮、稳定的暖白色光芒,努力地稳定着周围的能量场,并与虚空中的星火遥相呼应。
他甚至能隐约“看”到,自己每一次呼吸,吸入的空气中,也带着极其微弱的、五颜六色的能量光点(或许是天地间游离的能量?),被身体本能地过滤、吸收,补充着那稀薄的暖色能量流。
这种“视觉”并非清晰可见,更像是一种基于能量感知的、模糊的“意象”。它消耗的精神力远比外放“洞察”要小,却让他对自身的状况有了更加本质和直观的了解。
他明白了自己恢复缓慢的原因——生机能量(暖色)太弱,而创伤和残留毒素(暗色)太强,并且不断侵蚀。那几点光点和星火,是稳定器和能量源,但输出有限。
他也隐约摸到了一点加速恢复的门槛——如果能更有效地引导、吸收外界那些游离的能量光点……
他退出内视,疲惫感再次袭来,但心中却多了一丝明悟。这新生的“微光视界”,虽然无法直接用于战斗,却可能成为他修复自身、乃至未来更精细掌控力量的关键。
几天后,李文轩带来了消息。情报链条已经铺设完毕,伪造的“能量异常现象”也已在选定坐标点附近,利用那几粒诡异冰晶的微弱辐射和一些特殊化学药剂,成功制造出来,并“意外”地被一支路过该区域的区小队“发现”,消息正按照预定计划,层层上报,并“恰好”被一个已被锁定的、疑似与高桥有牵连的内线截获。
“鱼饵已经撒下去了。”李文轩看着王二娃,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接下来,就是等待。”
王二娃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他相信李文轩和铁蛋的执行力。他现在要做的,是继续恢复,并利用这新生的“微光视界”,尽可能地提升这具残躯的状态,以应对可能到来的、最后的搏杀。
他让铁蛋找来了一些关于中医经络和吐纳的简单口诀(根据地卫生队普及用的)。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晦涩的术语,而是结合“微光视界”观察到自身能量流动的意象,尝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想象着随着呼吸,更多的、色彩各异的能量光点被吸入体内,融入那干涸的经脉,化为涓涓细流,滋养着伤处,对抗着暗色能量的侵蚀。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效果微乎其微,甚至有些自欺欺人。但他依旧日复一日地坚持。因为他能“看”到,每一次成功的引导,哪怕只多吸收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能量,那暖色的能量流,似乎就真的……壮大了一丁点。后背那片暗色能量团的扩张速度,也似乎被遏制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求存的草芽,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悄然萌发。
山洞外,风云暗涌。山洞内,一盏残灯,映照着一个凭借微弱星火与不屈意志,在生死边缘艰难跋涉,并悄然磨砺着新刃的灵魂。饵已下,网已张,只待毒蛇出洞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