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输了躲猫猫的叔叔
招待所内，苏明诚（约翰逊）将自己泡在浴缸里，
滚烫的热水也无法驱散寒意与屈辱。
他闭上眼，脑海里就自动循环播放粉色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脸。
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被伪装成火箭尾焰的窃听器，是他亲手设计的得意之作，
用了最新的微型化技术和磁吸附原理，
除非用专业工具，否则绝不可能被轻易拆解。
可那个小女孩，就用她那还带着奶香味的小指甲，轻轻一撬……
“啪嗒”。
掉了。
掉了？！
苏明诚猛地从水里坐起来，水花四溅。
他感觉自己的专业信仰，被那一声清脆的“啪嗒”声，敲得粉碎。
他，代号“工匠”，中情局最顶尖的技术专家，
能把窃听器藏进苍蝇翅膀里的男人，
今天，在一个七岁女娃面前，翻车翻得底盘都快磨没了。
这已经不是技术层面的失败了，
这是玄学！是诅咒！
“叮铃铃——”床头柜上，那个经过特殊加密的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他知道是谁。
他擦干手，用一种奔赴刑场的心情接起了电话。
“工匠，汇报情况。”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的男声。
“‘影子’先生……”苏明诚的声音干涩无比，“任务……失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那十秒钟的寂静，比任何咆哮都让苏明诚感到恐惧。
“原因。”
“目标……目标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我的伪装和工具，被她当场识破了。”他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觉得荒诞。
“一个七岁的孩子，识破了你的工具？”电话那头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那是极度的怀疑和不悦，“工匠，你是在告诉我，你被一个孩子耍了？”
“我……”苏明诚百口莫辩，他总不能说对方用的是“魔法”吧？“我怀疑她身边有高人，我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废物。”冰冷的两个字，像钉子一样钉进他的耳朵里。“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们的核心技术资料，一定在那个工厂里。想办法拿到手，不惜一切代价。如果再次失败，你知道后果。”
电话被挂断了。
苏明诚握着听筒，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
夜色如墨。
红旗厂一间废弃的仓库里，罗青正在向王建国和刘振华布置任务。
她的面前，摊开着一张厂区地图，上面用红笔画了几个圈。
“鱼，已经被我们惊动了。他现在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要么立刻逃走，要么就会做最疯狂的反扑。”罗青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根据心理侧写，他这种极度自负的人，绝不会接受失败，所以他一定会反扑。”
王建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我们……”
“所以，我们要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罗青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一个靠近厂区西侧围墙的角落，“这里，是监控的死角，也是巡逻的薄弱点。明天，会有一箱‘废弃’的图纸，‘不小心’遗落在那里。”
刘振华看着那个位置，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我们以前的涡轮机核心图纸！虽然已经淘汰了，但里面的很多设计思路……”
“就是要让他觉得，自己捡到了天大的便宜。”罗青的眼神冷得像冰，“他会来的。而我们，就在这里，等他自投罗网。”
她说完，转身开始检查几个年轻特勤人员正在安装的设备。那些设备伪装得千奇百怪，有的像一块石头，有的像一截枯树枝，正是红外感应器和高灵敏度拾音器。
姜绵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溜了进来，她穿着小熊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好奇地看着那些叔叔在地上“埋东西”。
“罗青姐姐，”她跑过去，扯了扯罗青的衣角，小声问，“你们是在布置陷阱，抓大坏蛋吗？就像动画片里那样？”
罗青身体一僵，看着小丫头那双清澈见底、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眼睛，她那颗坚硬如铁的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她蹲下身，第一次没有用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而是放柔了声音：“对。我们在玩一个抓‘坏蛋’的游戏。”
“那我能帮忙吗？”姜绵绵的眼睛更亮了，“我抓坏蛋可厉害了！”
罗青看着她一脸“快夸我”的表情，想起了白天那个被秀到世界观崩塌的“工匠”，嘴角勾起一个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好。明天，你就负责在陷阱旁边玩，让坏蛋以为这里很安全，好不好？”
“保证完成任务！”姜绵绵挺起小胸脯，啪地敬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
第二天下午，阳光正好。
西侧围墙下，果然多了一个敞着口的破木箱，几卷图纸从里面散落出来，在风中微微卷动。
不远处，姜绵绵正骑着她那辆“钛合金限量版”三轮车，在草地上横冲直撞，嘴里还配着音：“冲啊！德玛西亚！我是盖伦！驾！”
王建国坐在更远处的树下，手里的《老年人高血压的预防与治疗》已经被他翻来覆去揉搓得快包浆了。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岁月静好。
然而，在几百米外的山坡上，苏明诚正用高倍望远镜死死盯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那箱图纸，看到了那个让他产生心理阴影的小女孩。
陷阱？
他冷笑一声。这么拙劣的陷阱，是在侮辱谁的智商？
但是……万一呢？
万一对方就是利用了他的多疑，故意摆出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陷阱”，而里面的东西，却是真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愚蠢的陷阱，反而可能藏着最真实的诱饵。
他的内心在天人交战。最终，对功劳的渴望和对失败的恐惧，压倒了理智。
他决定赌一把！
夜幕再次降临。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灵巧，避开了所有常规的巡逻路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厂区。
正是苏明诚。
他匍匐前进，很快就摸到了那只木箱旁边。
那辆骚包的钛合金三轮车还停在不远处，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他警惕地观察了四周，静静地等待了十分钟，确认没有任何异动。
安全。
他心中大定，伸手探向了那几卷图纸。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图纸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后颈一凉！
那是一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
不好！
他想也不想，一个懒驴打滚，就想向旁边撤离。
但，太晚了。
一道黑影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他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被按倒在地。
另一道黑影从另一侧出现，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利落地卸掉了他身上所有可能藏着武器的关节。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没有枪声，没有呼喊，甚至连一声像样的挣扎都没有。
苏明诚被死死地按在地上，脸上扣着冰冷的泥土，他引以为傲的格斗技巧，在对方面前，就像三岁孩童的胡闹。
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样子。
黑暗中，几道同样矫健的身影迅速围了上来，将他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进了阴影里。
仓库的门被推开，苏明诚被粗暴地扔在地上，头上的黑布袋被扯开。
刺眼的光让他一时间睁不开眼。
当他适应光线后，他看到了那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冰块脸女人——罗青。
她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漠然，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你……”他刚说出一个字。
“啪嗒”一声，一样东西被扔在了他面前。
是那个被他丢在草丛里的，万宝路烟头。
“啪嗒”，又一样东西。
是那根从他头上掉落的，金色的头发。
苏-明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明白了，从他踏入这片区域的第一秒开始，他就已经是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虫。之前所有的“意外”，不过是猫在玩弄爪下的老鼠。
而此刻，猫玩腻了。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是姜绵绵。
她本来已经睡了，但半夜想上厕所，发现王建国和罗青都不在，便偷偷溜了出来，循着光亮找到了这里。
她看到了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的“采购员叔叔”。
她也看到了像女王一样站在那里的罗青姐姐。
小丫头的脑回路瞬间完成了逻辑自洽。
她噔噔噔地跑了进来，跑到罗青身边，仰起小脸，用一种既崇拜又带着点邀功的语气，奶声奶气地问道：“罗青姐姐，这个叔叔是不是输了‘躲猫猫’，所以被你抓住了呀？”
整个仓库，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特勤人员都强忍着笑，肩膀一抖一抖。
被按在地上的苏明诚，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躲猫猫？
老子这是在搞情报！是赌上国家荣誉和个人性命的殊死搏斗！你管这叫躲猫猫？！
罗青看着姜绵绵那天真烂漫的笑容，那笑容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与这个充满了谎言、背叛和死亡的阴暗世界格格不入。
她心中最坚固的防线，仿佛被这笑容融化了一角。
保护她。
保护这份天真。
这才是自己站在这里的，全部意义。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姜绵绵的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嗯，他输了。绵绵真棒，帮我们抓住了他。”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苏明诚，眼神瞬间恢复了冰冷。
“带下去。”
她看着被拖走的苏明诚，心中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这只是一个“工匠”，一条小鱼。
那条代号为“影子”，名为约翰逊的大鱼，还潜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随时准备扑上来，咬碎她们的喉咙。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