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娅回到了八层有求必应屋的房间里，她想去确认一件事——
她的步伐很缓慢，可每一步都带着坚定，一往无前的走向属于自己的命运。
有求必应屋在她面前慢慢显形——那扇门带着旧铜的反光，像是从记忆深处浮上来的幻影。
当她推门时，一阵温热的气流扑面而来。空气里弥漫着草药与灰烬混杂的气味，房间里还是老样子。
木地板上散落着过去她练习时留下的粉笔线；魔药工作台上还放着魔力补充剂的材料；那一小片的魔法植物有的已经成熟，果实挂在枝头，轻轻随风摇摆着。
那些被时间忘记的魔法器皿静静地陈列在架子上，玻璃瓶里封着早已失效的药剂，颜色淡得几乎透明。
她走过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滑过，薄薄的灰尘被抹开，露出一道熟悉的刻痕——那是她曾经研究时间法阵时画下的圆心。
原来这里，从未真正离开过她，只是她一直在绕圈，而时间在等她回来。
西尔维娅从架子上拿下那本薄薄的手札，翻开的一瞬间，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那和她现在的字几乎有九成相似。
时间在那一瞬间静止，她只能听见自己略微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这是时间的回响。
这本手札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未来的自己。
西尔维娅的大脑一片空白，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一点一点、一瞬一瞬拼凑出现在站在这儿的西尔维娅·格林德沃。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许这一切，有关于她的魔力有关于时间的代价，在这一刻都有了一个完整的解释。
她拿着手札把自己蜷缩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指尖顺着羊皮纸上的字迹划过，一个法阵的雏形在她脑海里浮现。
那么如果当法阵真正完成并结束那一天，面临她这具躯体的，会是什么呢？
西尔维娅觉得自己的未来在这一刻清晰的出现在了她面前，从她五岁出现在这个世界开始，这十年来她从没觉得自己的脑海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她带着手札，走出了有求必应屋，敲开了黑魔法防御术办公室的门。
……
黑魔法防御术办公室的门半掩着。烛火在昏暗中摇曳，投出他高大而冷峻的身影。
他没有回头，只淡淡道：“是发现什么了吗，西尔。”
“您早就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
格林德沃合上手里的卷轴，慢慢转过身，“只是猜测，我猜你或许会给自己留下一个路标之类的东西。”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得像在穿透时间的帷幕。
“我当年以为自己能操控时间，它只是嘲笑了我。而你——居然让它主动回头。”
“那是命运的补偿吗？”
“不是补偿，是利息。”他语气冷静，却藏着某种复杂的温度。
“你欠时间的债，它要收回去了。”
西尔维娅微微笑了笑，把那本手札放在桌上，“那我至少知道自己欠的是什么。”
“你打算用这本手札重建法阵？”格林德沃拿起手札，视线扫过羊皮纸上的墨迹。
几乎只是一遍过去，他就已经完全理解的这本手札背后所承载的意义，或者说是代价。
它的疯狂不亚于他曾经使用过的时间法阵，它是时间洪流中的另外一半——
“不。”西尔维娅轻轻摇了摇头，“我打算完成它，它本该如此。”
格林德沃沉默了很久。
“西尔维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它不是救赎，而是吞噬。”
“我知道。”她抬起眼，蓝色的瞳孔像折光的玻璃，“可这是一切成立的前提。”
他终于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那本手札，指尖在羊皮纸上轻轻一敲。
“那就让我陪你一起看。”
她怔住。
“您要帮我？”
“我教过你怎么使用魔法，怎么操控它……却没教过你如何‘结束’。”
他目光柔了下来，“这一次，我会教你。”
……
西尔维娅离开的黑魔法防御术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格林德沃目光沉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在她来之前，那个人和他的对话——
夜色尚浅，防御术办公室的烛光透出门缝。格林德沃在写着什么，听见门响，没有抬头。
“我猜你不会主动来找我，除非是她的事。”
脚步声停在门口。斯内普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
“她的魔力在衰退。”
“我知道。”格林德沃依旧没有抬头，“那是时间在收账。”
“你打算让她一个人去面对？”
“我能做什么？阻止她？”格林德沃轻笑，语气平稳得可怕，“你我都知道，她是那种连命运都拗不过的人。”
斯内普的手指在斗篷里蜷紧，半晌才低声说：
“你教会她太多毁灭的方式，却忘了教她活下来的方法。”
“你觉得我有活下来吗？”格林德沃终于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错——一个是黑曜石般的深沉，一个是银色锋刃般的冷光。
“她不是你，也不是我，”斯内普低声道，“她还没来得及成为‘她自己’。”
格林德沃沉默片刻，笑意一点点从嘴角褪去。
“也许……这正是她要去完成的。”
空气静止了几秒。
斯内普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停了片刻，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如果她做出选择——你至少要让她带着希望去做。”
“那是你该教的，不是我。”格林德沃的回答轻得像风。
门关上的那一瞬，烛火晃动，金色的蜡泪顺着烛台滑下。格林德沃抬手掐灭了火光。
黑暗吞没了整个房间——直到西尔维娅走进走廊之前。
格林德沃收回思绪，坐回到了自己的单人扶手椅上，窗外夜色正浓，繁星在空中闪烁着，像是在呼吸。
她真的很像他。
……
另一边，西尔维娅回到了八层的有求必应屋，她用变形术变出了一个巨大个的羽毛枕，把自己整个人丢了进去——
她被柔软的羽毛包裹着，至少此刻的她还活着，还属于这里。
——
她明白，所谓未来，不过是被时间折叠的此刻。
那既是未来，也是过去——不过是被爱与牺牲串联的时刻。
第四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