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清辉遍洒,将终南山后山映照得如同白昼。花丛在夜风中轻轻摇曳,静谧得只剩下溪流的潺潺声与偶尔的虫鸣。
南宫宸藏身于古银杏茂密的树冠中,气息与枝叶的阴影融为一体,仿佛成了这夜色的一部分。他的耐心如同最老练的猎人,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心神却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约莫子时前后,一阵异样的动静打破了这份宁静。
先是急促而略显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少年压抑的喘息和抱怨声。紧接着,一个嗓音洪亮却带着明显癫狂意味的大笑响起。
“哈哈哈!乖儿子,你看好了!这才是老子蛤蟆功的厉害!”
透过枝叶缝隙,南宫宸看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闯入花丛旁的空地。前面一人,身形高大魁梧,须发皆白,衣衫有些破烂,面容在月光下显得狰狞而狂乱,正是“西毒”欧阳锋。他身后跟着一个瘦削少年,眉清目秀,脸上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桀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正是少年杨过。
只见欧阳锋猛地趴伏在地,四肢着地,腮帮子一鼓一鼓,发出“咕咕”的怪异声响,周身气势陡然变得沉凝而危险,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洪荒巨蛙。他猛地向前一扑,双掌推出,一股刚猛霸道的劲风轰然击出,将前方一块磨盘大的山石打得四分五裂,碎石激射。
“看清楚没有?!乖儿子,快练!练不会,老子打断你的腿!”欧阳锋翻身跃起,对着杨过厉声喝道,眼中闪烁着混乱而偏执的光芒。
杨过显然对这门姿势难看、发力古怪的武功极为抵触,小脸上满是不情愿,但在欧阳锋的威逼下,只得依样画葫芦地趴下,笨拙地模仿着。他天资聪颖,虽心不甘情不愿,但几个动作下来,竟也隐隐摸到了一些发力诀窍,只是内力浅薄,远无法与欧阳锋相比。
就在杨过勉强完成一次扑击,累得气喘吁吁之时,花丛另一侧的林间,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带着惊疑的吸气声。
这声音微乎其微,若非南宫宸灵觉超凡,几乎无法察觉。但欧阳锋虽神智不清,武功却已臻化境,听觉敏锐异常,立刻捕捉到了这丝异响。
“谁?!谁敢偷学老子的武功!”欧阳锋猛地转头,浑浊的双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只见月光下,花丛边缘,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个白衣少女。她身形窈窕,面容被轻纱遮掩,只露出一双清澈如寒潭、却又带着几分不谙世事懵懂的眼眸。夜风拂动她的衣袂和如墨青丝,在月色花影映衬下,宛如谪落凡尘的仙子,清冷绝俗,不染尘埃。
正是古墓派当代传人,小龙女。
她显然是听到外面动静有异,出于警惕前来查看,却不想欧阳锋感知如此敏锐,立刻便被发现。
欧阳锋见是一个年轻女子,更是狂性大发,认定她是来偷学自己绝技的,狂吼一声:“敢偷学!找死!” 身形如电,带起一阵恶风,直扑小龙女。
小龙女武功虽得古墓派真传,精妙灵动机变尤在欧阳锋之上,但内力修为与临敌经验,尤其是应对这等疯癫高手的经验,远不及对方。见欧阳锋来势汹汹,她清叱一声,施展出古墓派轻功向旁闪避,同时纤纤玉手拂出,掌影飘飘,如落英缤纷,正是“美女拳法”中的精妙招数,试图以巧破力。
然而欧阳锋的“蛤蟆功”霸道绝伦,力发千钧,兼之他此刻神智混乱,出手毫无章法却威力奇大。小龙女的掌力与其一触,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涌来,娇躯剧震,气血翻腾,脚下不由得踉跄后退。
欧阳锋得势不饶人,疯癫之中却仍保留着高手的本能,觑准小龙女气息不稳的瞬间,身形如鬼魅般再次欺近,右手食指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点向了小龙女胸前的“膻中穴”!
小龙女避无可避,只觉一股凝练至极的劲力透体而入,周身气血瞬间凝滞,娇躯一僵,再也动弹不得,连声音也无法发出。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惊愕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她自幼生长于古墓,何曾经历过如此凶险狼狈的境地?
“哼!看你还敢偷学!”欧阳锋见制住了小龙女,得意地怪笑一声,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在逼迫杨过学艺。他看了一眼仍在原地,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切的杨过,不耐烦地喝道:“乖儿子,看什么看!这里晦气,走,爹再教你更厉害的!”
说着,他一把抓起杨过的胳膊,不由分说,拖着他就往山林深处走去,口中兀自念念有词,说着些颠三倒四的武功口诀。杨过挣扎不得,只得回头又望了一眼那僵立在花丛中、白衣胜雪的清冷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随即被欧阳锋强行拖走,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林莽之中。
花丛边,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溪流依旧不知疲倦地歌唱。
月光清冷,照在小龙女无法动弹的娇躯上。她保持着被点穴时的姿势,静静地立在花丛之中,白衣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宛如一尊精美的玉雕。唯有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眸,清晰地传递出她内心的无助、焦虑以及对未知的恐惧。她不知道那个疯老头是谁,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而这一切,都被隐藏在古银杏树冠中的南宫宸,尽收眼底。
他知道,宿命的车轮,已经滚到了最关键的路口。下一个登场的,将是那玷污这份纯净的……尹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