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月之后,车队终于抵达了姑苏地界。
此时的江南,正值秋高气爽。天空是澄澈的蔚蓝,几缕薄云如丝如絮。阳光温暖而不炙烈,洒在蜿蜒的河道、古老的石桥以及白墙黛瓦的民居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甜香与水汽氤氲混合的独特气息,温婉醉人。
然而,这支风尘仆仆却气势逼人的车队驶入姑苏城时,还是瞬间打破了这座千年古城往日的那种慵懒闲适的氛围。
城门处的守军看到那几十名煞气隐隐的玄衣骑士,本能地紧张起来,但在验看过西夏方面出具的(由黄蓉提前准备好的)通关文牒后,态度立刻变得恭敬无比,连忙放行,甚至不敢过多盘问。
车队没有在嘈杂的姑苏城内停留,而是直接穿城而过,沿着熟悉的路径,前往城西那片烟波浩渺的太湖。
越是靠近太湖,道路愈发清幽,两旁植被繁茂,茶花、桂树随处可见。然而,无论是南宫宸,还是曾经来过的黄蓉、程灵素,都敏锐地察觉到,此地的气氛与上次来时已大不相同。
沿途看似平静,但在一些岔路口、竹林深处,偶尔能感觉到窥探的目光。一些原本应该有的樵夫、渔人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身形矫健、目光警惕的劲装汉子,在看到这支庞大车队后,立刻隐去身形,显然是各方势力的眼线。
“宸哥哥,看来我们这位‘邻居’,很是关心我们的行程啊。”黄蓉在马车内,低声对南宫宸说道。
南宫宸闭目养神,闻言只是嘴角微扬:“意料之中。若他毫无反应,反倒让我失望了。”
车队最终在通往曼陀山庄的必经之路前停下。眼前,那片倚湖而建、遍植茶花的庄园已然在望。时值秋季,并非山茶花盛放的季节,但园中依旧有不少晚开的品种,点缀在苍翠之间,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只是,今日的曼陀山庄,门禁森严。庄门紧闭,门楼和围墙之上,隐约可见持械侍女的身影,数量远比平时为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张与戒备。
南宫宸的车队甫一出现,庄门楼上立刻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显然,庄内之人早已得到了消息。
“止步!此乃曼陀山庄私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从门楼上传来,带着强自镇定的厉色。
不等南宫宸吩咐,李秋水冷哼一声,掀开车帘,缓步走下马车。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宫装,面覆白纱,只露出一双剪水秋瞳,但那股长期身居高位蕴养出的雍容气度,以及深不可测的武功带来的威压,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放肆!”李秋水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庄内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连我都不认得了吗?去告诉青萝,她母亲来了,让她开门迎客!”
“母……母亲?”门楼上的侍女显然认出了李秋水,或者说,被李秋水的气场所慑,顿时一阵慌乱。有人连忙飞奔下楼,向内通报。
不多时,庄门在一阵沉闷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只见山庄之主,王夫人李青萝,在一众持剑侍女的簇拥下,站在门内。她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锦袍,妆容精致,试图维持住往日的雍容与高傲,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神中无法完全掩饰的惊疑、慌乱甚至是一丝畏惧,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门外的李秋水身上,复杂难明,有久别重逢的陌生,有对往事的怨怼,更有对母亲此刻立场和来意的深深忌惮。随即,她的视线越过李秋水,落在了那辆主马车之上。
车帘掀开,南宫宸率先下车。他今日并未刻意显露气势,只穿着一袭简单的青衫,但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眼神深邃如星海,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令人无法忽视。
紧接着,黄蓉、程灵素、李清露、刀白凤、秦红棉、木婉清、钟灵等女也相继下车。一时间,曼陀山庄门前,可谓是群芳荟萃,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或灵秀,或温婉,或娇艳,或冷傲,直看得那些庄内侍女眼花缭乱,自惭形秽。
尤其是李秋水与李清露这对祖孙,一个成熟妩媚,风姿绝世,一个青春靓丽,高贵明艳,站在一起,更是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李青萝看着南宫宸身边这堪称豪华的阵容,再想到探子回报的关于他收服童姥、联姻西夏的种种事迹,心中那点凭借地利和母亲关系周旋的侥幸心理,瞬间消散了大半。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上前几步,对着李秋水微微福了一礼,语气干涩地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南宫宸。
李秋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身一步,将主导权让给了南宫宸。
南宫宸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目光平和地看向李青萝,声音清朗,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王夫人,别来无恙。今日我以逍遥派掌门身份,携李秋水师叔前来,处理门派事务。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他的话语客气,但意思却毫不客气,直接点明了来意,并且将“逍遥派掌门”这个身份摆在了最前面。
李青萝脸色微变,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尤其是自己手下侍女们那隐含不安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侧身让开道路:“南宫……掌门,母亲,还有诸位,请进。”
南宫宸颔首,当先迈步,从容不迫地走进了曼陀山庄。黄蓉、李秋水等众女紧随其后,那五十名玄衣骑士则默契地分散开来,在外围布下警戒,与曼陀山庄原本的护卫隐隐形成了对峙之势。
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将外界探究的目光隔绝。
南宫宸再次踏足这片遍布茶花的庄园,心情与上次已截然不同。上一次,他是客,是试探者。这一次,他是主,是征服者。
物是,人非。江南的棋局,第一子,已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