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技台上的死寂,最终被玉文瑞一声凄厉的嘶吼打破。
“我的子盘!!林枫!你用了什么妖法?!”他状若疯魔,感受着空空如也的贴身暗格和神魂受创的剧痛,再也维持不住皇子的风度,双目赤红地瞪着林枫,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然而,回应他的,是裕亲王冰冷的声音:“四皇子,玉斗胜负已分,赌注归属明确。你动用邪器,违反秋狝规矩,本王会如实禀报陛下。来人,送四皇子回营休息!”
两名龙卫立刻上前,不容置疑地“请”走了仍在咆哮的玉文瑞。
裕亲王目光复杂地看了林枫一眼,并未多言,宣布玉斗结束,便带着龙卫离去。今日之事,牵扯皇子、邪器以及林枫那诡异的瞳术,已然超出了秋狝的范畴,必须立刻上报。
台下人群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爆发出震天的议论声。
“刚才发生了什么?四皇子的攻击怎么突然就没了?”
“那林枫好像动了一下?又好像没动?”
“是瞳术!我听说过,有些天赋异禀者能觉醒特殊瞳术,威力无穷!”
“太可怕了!连玉灵初期的四皇子都败了,还败得如此诡异!”
惊叹、恐惧、嫉妒、探究……种种目光聚焦在林枫身上。经此一战,林枫之名,将不再仅仅是“春狩魁首”,更添上了“身负禁忌瞳术”、“越阶战胜皇子”的神秘与强大标签。
七皇子玉龙霄快步走上较技台,用力拍了拍林枫的肩膀,眼中满是激动与赞赏:“好!干得漂亮!林枫,你又一次让本王刮目相看!”他看了一眼林枫手中的子盘,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随本王回营细说。”
林枫点了点头,他也能感受到暗处那些不善的目光,尤其是来自龙卫方向的审视。刚才情急之下动用灵瞳本源之力强行“摄”取子盘,虽然成功,但对神识消耗巨大,此刻脑中依旧阵阵抽痛。
他与玉龙霄等人迅速离开了较技台,返回七皇子营地。
营地主帐内,玉龙霄布下隔音结界,难掩兴奋:“五块子盘,如今已得其三!老四那块到手,啸月谷和镇国公府那两块,秦锋和墨隐也已传来消息,进展顺利,不日便可得手!皇陵之行,成功在望!”
林枫将那块得自玉文瑞的子盘交给玉龙霄,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沉声道:“殿下,我动用瞳术,恐怕已引起龙卫和国师的注意,后续行动,需更加小心。”
玉龙霄神色一肃,点了点头:“不错。你那瞳术……确实惊世骇俗。龙卫那边,本王会想办法周旋。国师……”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态度不明,但既然之前未曾直接对你出手,短期内应该无妨。当务之急,是尽快集齐子盘,修复地图。”
他看向林枫,语气带着关切:“你脸色不好,神识消耗过度,先好生休息。待子盘集齐,还需靠你之力合成地图。”
林枫确实感到一阵阵虚弱袭来,不仅仅是神识,与玉文瑞一战,尤其是最后催动瞳术本源,对他负荷极大。他不再推辞,回到自己的营帐,服下滋养神魂的丹药,开始打坐调息。
然而,他刚刚入定不到一个时辰,一阵强烈的心悸感猛地将他惊醒!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是薇儿!留在薇儿身上的那道护身玉符被触发了!而且是以一种极其剧烈的方式!
薇儿出事了!
林枫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甚至比刚才神识受损时还要难看。他甚至来不及向玉龙霄禀报,身形如同旋风般冲出营帐,朝着王都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快到极致,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林枫!”玉龙霄被外面的动静惊动,出来只看到林枫远去的背影,眉头紧皱,立刻吩咐道,“秦锋,你带一队龙骧卫,远远跟上,务必保证林枫和他妹妹的安全!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是!”
林枫心急如焚,将游龙步施展到了生平极致,体内的混沌玉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甚至不顾经脉传来的胀痛感!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赶回薇儿身边!
薇儿一直佩戴着温阳玉髓,病情已然稳定,为何会突然爆发?而且如此剧烈?难道……是那幽冥殿或者四皇子贼心不死,暗中对薇儿下手?
种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从龙陨山脉到王都,平日需要大半日的路程,林枫硬生生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赶到!他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直接冲入了七皇子府,甚至来不及理会府中护卫惊愕的目光,径直冲向薇儿居住的院落。
刚踏入院门,一股极其凛冽、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便扑面而来!院中的花草树木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甚至连空气都似乎要凝固了!
“薇儿!”林枫心脏骤缩,冲进房间。
只见房间内,薇儿蜷缩在床榻之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但依旧在剧烈地颤抖着,嘴唇乌紫,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宇间凝结着一层冰晶。她周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那枚一直佩戴在胸口的温阳玉髓,此刻光芒黯淡到了极点,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显然已无法承受这股突如其来的极致寒意。
两名侍女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根本无法靠近,那寒意让她们手脚冰凉,面色发青。
“哥……哥……冷……好冷……”薇儿意识似乎都有些模糊了,断断续续地发出如同梦呓般的呻吟。
林枫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握住薇儿冰凉刺骨的手,一股精纯的混沌玉气毫不犹豫地渡了过去。然而,这股足以化解幽冥殿诅咒的混沌玉气,在接触到薇儿体内那股寒气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仅仅只能护住她的心脉不被冻结,却无法驱散那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极致寒冷!
“怎么会这样?!”林枫又惊又怒,灵瞳瞬间开启,看向薇儿体内。
只见薇儿的经脉、脏腑之中,原本被温阳玉髓勉强压制住的那些冰蓝色的寒脉,此刻如同被彻底激活的毒龙,疯狂地扭动、扩张,释放出远超从前的恐怖寒力!这股寒力,精纯、古老、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仿佛沉睡的冰山骤然苏醒!
更让林枫心惊的是,在薇儿的识海深处,他隐约“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却散发着永恒冻土般气息的冰蓝色光芒!正是这点光芒,在主导着这一切!
这不是外邪入侵,这是……血脉本源的暴动!
《万脉源流考》中关于“玄冰之脉”的记载瞬间浮现在他脑海——“其力源自本源,非外力可解,遇特定契机或刺激,则彻底爆发,冰封万物……”
薇儿的寒玉绝脉,并非简单的病症,而是某种强大的本源血脉!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残缺或不稳,才表现为寒疾。而如今,这血脉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正在走向彻底的……觉醒或者……毁灭!
“薇儿!坚持住!哥哥在这里!”林枫紧紧抱着妹妹冰冷的身躯,不顾自身消耗,将更多的混沌玉气渡入她体内,试图以混沌包容万物的特性,去中和那极致的冰寒。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那冰蓝色光芒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牢牢盘踞在薇儿识海,混沌玉气只能在外围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膜,延缓寒气的侵蚀,却无法触及核心。
照此下去,薇儿迟早会被她自身的血脉之力彻底冰封!
“不行!必须找到根源!到底是什么刺激了她的血脉?”林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灵瞳仔细扫视薇儿全身,不放过任何细节。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薇儿枕边——那里放着一枚造型古朴、边缘有些破损的青铜镜碎片。碎片上沾染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林枫灵魂都感到战栗的……阴寒死寂之气!与葬星坡的气息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古老、纯粹!
“这是……哪里来的?!”林枫猛地看向那两名侍女,声音嘶哑地问道。
一名侍女吓得噗通跪地,颤声道:“回……回公子,这是……这是前几日,六公主殿下派人送来的。说是……说是她从冷宫附近捡到的,觉得样式古朴,或许……或许对小姐把玩有益,就……就送了过来……小姐看着喜欢,就放在枕边了……”
六公主!冷宫!
林枫脑中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明白了!
是这枚来自冷宫、沾染了“兰妃”残魂乃至更深处阴寒死气的镜片,刺激了薇儿体内本就敏感的玄冰血脉!玉玲珑本是好意,却无意中成了导火索!
而冷宫的气息之所以能刺激薇儿,恐怕也与那“玄阴灵体”和“圣种”的隐秘有关!薇儿的玄冰之脉,与玉玲珑的玄阴灵体,或许存在着某种未知的联系!
“立刻准备热水!越多越好!再去库房,将所有库存的暖玉、火属性灵材全部取来!快!”林枫厉声吩咐,同时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青铜镜碎片拿起,用混沌玉气层层包裹封印,隔绝其气息。
侍女们连滚爬地去准备。
林枫看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薇儿,心如刀绞。热水和普通暖玉,只能缓解表象,根本无法触及那识海中的冰蓝本源。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空有力量,却救不了至亲之人。
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脑海中忽然闪过姜石所说的“赤阳融雪丹”,以及《万脉源流考》中那句模糊的记载——“混沌之气或可中和”!
赤阳融雪丹远水解不了近渴。那么……混沌之气?
他的混沌玉气刚才尝试过,效果不佳。但……如果是更本源的混沌之力呢?
他想到了那枚一直无法撼动的神秘石蛋!那内部蕴含的,是精纯无比的混沌能量!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引动石蛋中的混沌之力,注入薇儿体内,强行中和那冰蓝本源!
此举风险无法预估!石蛋能量层次太高,薇儿如今状态脆弱,稍有不慎,便是爆体而亡或者被混沌同化的下场!
但不做,薇儿必死无疑!
林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轻轻将薇儿放平,从贴身处取出那枚灰白色的石蛋。
石蛋入手,依旧冰凉沉重,内部的混沌能量如同沉睡的星云,亘古不变。
“薇儿,相信哥哥……”林枫喃喃自语,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灵瞳全力运转,试图与石蛋内部那团混沌能量建立一丝微弱的联系。
他不敢强行引动,只能以自身混沌玉气和灵瞳为引,如同叩门一般,轻轻触动那沉睡的力量。
一次,两次,三次……
就在林枫精神即将耗尽之时,那石蛋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内部那团混沌星云旋转的速度,加快了一丝丝!
紧接着,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精纯凝练到极致的混沌气流,如同受到吸引般,自石蛋中缓缓飘出,顺着林枫的指引,没入了薇儿的眉心识海!
就在那缕混沌气流进入的刹那!
异变陡生!
薇儿识海中那点冰蓝色光芒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一股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极致寒意轰然爆发,瞬间将林枫那缕混沌气流冻结、排斥!
“噗!”
林枫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那股反震之力狠狠掀飞,撞在墙壁上!手中的石蛋也差点脱手!
而那缕混沌气流,在被冻结排斥后,并未消散,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猛地膨胀、扩散,化作一片微型的混沌星云,与那冰蓝光芒狠狠撞在一起!
“嗡——!”
薇儿的识海之中,仿佛开天辟地!混沌与极寒,两种截然相反、却都代表着天地本源的力量,展开了最原始、最激烈的碰撞与交融!
薇儿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呻吟,周身一会儿散发出混沌的灰色雾气,一会儿又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冰层与灰雾不断交替、侵蚀、湮灭……
她的气息,在微弱与狂暴之间剧烈波动,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薇儿!”林枫挣扎着爬起,目眦欲裂,却不敢再贸然插手。这两种本源力量的争斗,已非他所能干预!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以及……祈祷。
祈祷薇儿那坚韧的求生意志,能够在这场本源风暴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王都潜龙,可战皇子,可破邪蛊,却在此刻,感受到了命运的无情与自身的渺小。妹妹的生死,悬于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