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偏殿之内，海无澈静立于水波般荡漾的窗棂前。
在深海之中，他的听觉与感知能力被放大到极致，是陆地上的十倍。
林朵朵闹着要出去逛逛的软语、羽格带着倦意的回应、以及他们离开房间的细微动静，都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他的目光穿透殿宇巧妙的阻隔，悄然追随着那两道身影。
将林朵朵对新奇环境的好奇雀跃、对发光小鱼的怜悯救治，以及与海洋生灵们和谐相处的温馨一幕尽收眼底。
同时，他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弟弟羽格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
看到羽格因困倦而微微揉按太阳穴的动作，海无澈深邃的蓝眸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他沉吟片刻，身形一动，融入了水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外回廊的拐角。
恰好“偶遇”了正陪着林朵朵欣赏治愈后鱼群嬉戏的羽格。
“这么晚了，还未休息？”海无澈的声音平稳响起，打破了深海夜晚的静谧。
他看向羽格，语气似寻常的关心。
羽格闻声转头，看到是海无澈，略带倦意地笑了笑，目光又落回身边正和小鱼挥手告别的林朵朵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朵朵精神还很好，陪她出来走走。”
林朵朵也看到了海无澈，笑着打招呼：“无澈哥哥，你不是也没睡吗？”
海无澈面色如常，解释道：“按海神殿惯例，夜深时我需巡视一圈周边海域，察看有无异常动静，确保圣境安宁。”
这是他作为海神的职责之一，所言非虚。
“巡视海域？”林朵朵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充满了探险般的兴奋，“听起来好厉害！无澈哥哥，我们……我们能跟着一起去看看吗？”
她充满期待地看向海无澈，又下意识地拉了拉羽格的手。
就在这时，羽格似乎实在抵不过倦意，掩口打了个哈欠，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被林朵朵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
羽格已经很累了，自己还想着玩。
她连忙挽住羽格的手臂，小脸上的兴奋收敛了些，转向海无澈，体贴地说：“还是不了，羽格困了，我们就不去打扰你了。”
羽格看着她明明很期待却又强忍着，为自己考虑的模样，心中一软。
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捏了捏，温声道：“无妨，我还可以坚持。你若想去，我便陪你。”
他不愿扫她的兴。
“不要啦，”林朵朵摇摇头，语气坚定，“玩什么时候都可以，你不能太累。我们回去休息吧。”
她更担心他的身体。
海无澈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适时开口，目光看向羽格，语气郑重而坦然：“羽格，你去休息吧。朵朵交给我，我巡视时顺带看顾她，保证寸步不离。”
羽格闻言，抬起眼，锐利的目光直视海无澈，似乎想从他眼中读出更深层的含义。
但海无澈的眼神一片清明，坦荡得近乎淡漠，只有出于兄长责任的关切，看不出任何别样的心思。
羽格想起他平日对异性敬而远之、甚至明确表示过无寻找妻主意愿的态度，心中的戒备稍稍放松。
更何况，在这渊海圣境，确实没有比海神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
林朵朵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既能满足好奇心，又不让羽格辛苦。
她仰头对羽格说：“羽格，你先回去好好睡觉吧。我会紧紧跟着无澈哥哥，绝对不乱跑。”
羽格看着林朵朵乖巧保证的样子，又看了看一脸正气、实力足以睥睨整片海洋的海无澈，最终点了点头。
他低头在林朵朵光洁的额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低声嘱咐：“好，那你要乖乖的跟着无澈，玩累了就回来。”
“知道啦！”林朵朵用力点头。
羽格这才抬眼看向海无澈，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保护好她。”
海无澈迎上他的目光，深海般的蓝眸中是一片毋庸置疑的坚定与承诺，斩钉截铁地回应：“我会的。”
得到海无澈郑重的承诺，羽格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他最后揉了揉林朵朵的头发，转身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高大的背影渐渐融入神殿柔和的的光晕之中。
海无澈目送弟弟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将目光落回身边正满眼好奇与兴奋地等待着深海夜巡的林朵朵身上。
“我们也出发吧。”他声音放缓了些许，低沉而柔和。
林朵朵乖巧地应道：“好的，无澈哥哥。”
答应之后，她却并未立刻移开目光，反而更加好奇地打量着身旁的海无澈。
从挺拔的身姿看到那双修长的腿，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丝疑惑。
海无澈敏锐地感受到她专注的视线，停下准备游动的动作，微微低下头，深邃如海的蓝眸温和地看向她：“朵朵，怎么了？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他的声音在深海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富有磁性。
林朵朵被他突然的低头和询问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指着他的双腿，小声问道：“无澈哥哥，你不是人鱼吗？为什么你现在是……是这样的腿，而不是鱼尾巴呢？”
她记得刚才在岸边见到其他人鱼，都是有漂亮鱼尾的。
海无澈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和了然。
他之前一直维持着类人的形态，确实是存了份细心。
他察觉到林朵朵对深海环境既好奇又可能有一丝陌生感，他不想因为自己过于“非人”的形态让她感到隔阂，或觉得自己是异类，希望她能更自在些。
他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清浅却足以令周遭荧光失色的笑容，轻声反问：“朵朵是想看我的原本形态吗？”
“嗯嗯！想看！”林朵朵立刻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好。”海无澈低应一声。
只见他周身泛起一层柔和却强大的水蓝色光晕，像被最纯净的海水包裹。
光芒中，他那双笔直的长腿开始发生变化，缓缓融合、延伸，化作一条极其强健而优美的巨大鱼尾。
鱼尾的主色调是与他发色相近、近乎银白的淡蓝。
但仔细看去，那每一片鳞甲都仿佛蕴藏着整片星空，闪烁着细碎而神秘的星子光芒，随着水流的波动，流淌着如梦似幻的光泽。
完全显现人鱼形态的海无澈，气质发生了微妙而惊人的变化。
淡蓝色偏银的长发在海水中如同海藻般自由飘动，衬得他原本就俊美无俦的五官更加精致立体，仿佛古老神话中走出一样。
周身散发着一股神圣、空灵而又带着一丝深海威严的气息，令人望之屏息。
林朵朵直接被眼前这超越想象的美景和“美色”冲击得呆住了。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海无澈，小嘴微张，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太好看了吧！简直像会发光一样！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跳了好几拍，差点没出息地想抬手擦擦嘴角，看有没有不小心流口水。
海无澈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如此直白、毫不掩饰的惊艳目光注视着。
以往，无论是海族子民还是陆上来客，对他更多的是敬畏，无人敢这般直视。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被冒犯，反而从林朵朵那纯粹清澈、写满惊叹的眼眸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愉悦。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拥有这样一副皮囊。
他被她那副看呆了的小模样逗得低笑出声，那笑声似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他微微倾身，靠近些许，如传说中引诱水手的海妖，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诱哄般的意味问道：“好看吗？”
林朵朵还沉浸在他的美貌暴击里，闻言几乎是本能地用力点头，发自内心地赞叹：“好看！真的好好看！”
语气真诚得不得了。
海无澈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仿佛被她的认可所鼓舞。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林朵朵垂在身侧的小手。
当那略带冰凉、却宽厚有力的大手握住她时，林朵朵才像是突然被惊醒，脑子清醒了许多。
天哪，她刚才居然对着无澈哥哥发花痴！还被牵手了！
她的小脸瞬间爆红，手下意识地微微用力，想要挣脱出来，心跳快得像揣了只小鹿。
海无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细微的挣扎和羞涩。
他没有松开，而是适时地回过头，俊美的脸上表情依旧平静自然，仿佛牵着她的手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他用解释公务般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道：“变成人鱼形态后，我的巡游速度会比之前快上许多。拉着你的手，可以通过我的力量引导你，让你更容易跟上我的速度，适应水流的变化，这样会更省力，也更安全。”
原来……是这样吗？
林朵朵愣了一下，原来是为了方便带她巡逻。
一瞬间，巨大的羞窘感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真是太自恋了。
无澈哥哥这么正经可靠，怎么会有别的想法！
她立刻停止了挣扎，小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却乖乖地任由他牵着了，甚至还小声说了句：“哦……好，谢谢无澈哥哥。”
海无澈见她不再抗拒，唇角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几不可察地悄悄弯起了一抹极浅极淡的弧度。
他握紧手中那只柔软温暖的小手，感受着那能让他心神宁静的气息透过相触的肌肤传来，声音平稳地开口：“那我们现在出发。”
说罢，他鱼尾轻轻一摆，带着林朵朵，如一道优雅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更深、更神秘的深海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