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循环变得更快、更破碎、更令人窒息。场景在不同地点间疯狂切换:
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极其狭窄的管道里,只能匍匐前进。前后都是无尽的黑暗,管壁冰冷粘腻,紧紧包裹着她,压迫着她的胸腔。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在管道内放大,与远处那持续的汩汩声共振。低语声直接在脑海中响起:“……无处可逃……这里是家……”
她闯入一个堆满破旧木箱和废弃仪器的房间。在角落里,她看到一个用粉笔粗糙画在地上的图案——正是凶手日记本上的那个符号!符号旁边,散落着一些新鲜的血迹和一个被捏扁的空罐头。
景象一闪而过,但她捕捉到了凶手刚刚还在这里的痕迹。
她再次看到那双颤抖的手的视角片段。这次,背景更清晰——是一个低矮的、拱形的砖石结构空间,像是非常古老的下水道。凶手在用一根生锈的钢管,疯狂地砸着某种东西,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的喘息声如同破风箱,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诡异的兴奋。周围散落着一些不属于现代管网的、刻着模糊花纹的碎砖块。
追逐再次上演,但这次,追逐者和被追逐者的界限模糊了。她有时在追那个仓皇逃窜的影子,有时又被那无形的恐惧,可能源于凶手散发的疯狂,也可能源于她对这地下世界本身的恐惧追赶。
在一次激烈的追逐中,她几乎要抓住那个影子的衣角,却脚下一滑,跌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竖井。
坠落感没有尽头。在无尽的坠落中,那些循环的画面、声音、气味、触感,如同破碎的胶片,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在她脑海中旋转、碰撞、叠加。
迷宫般的管道。
水泥台上的锯条和血迹。
积水中凶手惊恐的倒影。
低语、笑声、金属摩擦、水滴声。
那双颤抖的、戴着污迹手套的手。
古老的砖拱,生锈的钢管。
疯狂砸击的闷响。
腐败的甜腻气味。
被窥视的感觉。
无尽的黑暗……
这些元素构成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循环地狱,每一次重复都加深一层绝望,每一次“死亡”或失败都只是新一轮折磨的开始。
她的意识就像掉进了一个由凶手疯狂内心和地下世界冰冷实体共同构成的、无限循环的沙盒游戏,被迫一次次体验着迷失、追逐和濒临崩溃的感觉。
就在她的精神即将被这无限循环彻底撕碎的时刻,下坠突然停止了。她站在一个前所未见的地方。
这里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古老、寂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地下洞穴,并非天然形成,洞壁是巨大的、粗糙切割的石块垒砌而成,年代久远,布满了厚厚的尘埃和蛛网。
洞穴中央有一个干涸的石池,池底是黑色的沉淀物。空气中没有水流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以及一种陈年的尘土和石头的气息。
这里像是地下网络的一个被遗忘的、废弃的核心节点。
在洞穴的尽头,有一扇沉重的、看似是木制却异常坚固的门,门上挂着一条锈蚀严重的铁链,但没有锁。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还有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所有的低语声、追逐感都消失了。整个梦境仿佛凝固在这个场景。
戚雨知道,这就是循环的终点,或者说,是破解这个噩梦的关键。那扇门后面,就是凶手藏身之地,也是他疯狂的核心。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一步步走向那扇门。每走一步,脚下的尘埃都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呜咽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粗重的、不似人声的喘息。
她伸出手,触碰那冰冷潮湿的铁链。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自行脱落。她推开了门。
门后的景象,是她之前看到的视角片段的完整版:一个狭窄、低矮的石室,墙上挂着一盏昏暗的矿灯。凶手背对着她,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不再是倒影中那个惊恐的男人,而是完全被狂躁占据。他对着石壁上一些模糊的、似乎是古老涂鸦的痕迹,用指甲疯狂地抠抓着,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意义不明的音节,像是在诅咒,又像是在祈祷。他的身边,散落着粗糙的工具和一些不堪入目的、来自受害者的物品。
他的“作品”尚未完成,充满了仓促和暴力的痕迹,与他日记中追求的“完美”相去甚远。
他猛地回过头。
戚雨看到了他的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极度缺乏睡眠的浮肿眼袋,扭曲狰狞的五官,眼睛里布满了疯狂的血丝,瞳孔涣散,没有任何理智的光芒,只有一种原始的、兽性的冲动和濒临彻底崩溃的混乱。
他看着戚雨,却没有聚焦,仿佛透过她看到了他内心无尽的噩梦。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来不及了……”他嘶哑地说,声音破碎不堪,“……他们都来了逃不掉的……”
就在她震惊之际,凶手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地蜷缩起来。
而整个石室,不,是整个梦境,开始剧烈地震动、崩塌!石头从头顶落下,矿灯明灭不定,那扇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