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三更,雾色再次漫起。
屋外传来模糊的声响,像是锄头刨土,又像磨盘转动。
村民们的热情几乎到了让人发慌的地步。
他们端来热汤、烤好的山兽肉,还有香气浓郁的糯米酒。
屋内的火炉被重新点起,柴火噼啪作响,温度柔和得不像是秘境。
有人替他们铺床,有人殷勤地添茶。
“你们一路辛苦,今晚就在这歇下吧。”
那位带路的农夫笑得温吞,眼角全是皱纹,像极了世间最善良的长辈。
苏妍曦静静看着这一切。
她面上含着浅笑,但心底,却一寸一寸地凉。
这片村落太整齐了。
每一户人家的窗户都亮着相同的灯光,
每一道菜都摆得一模一样,甚至那笑容——连弧度都像是被刻出来的。
魏长风吃了一口肉,点头称赞。言归更是两眼发光,埋头狂吃。就连苏三岁都被香气吸引,眼里有了点人气。
只有苏妍曦仍坐得笔直。
她的指尖轻轻敲着碗沿,目光扫过每一个笑着的脸。
那笑没有温度。那肉太香,却没有油烟。那酒入口微甜,却没有半点酒意。
“真奇怪。”她在心底轻声说道。
她知道这不是真的。
这座村子、这顿饭、甚至这份好意——都像是某种幻梦,用温情编织成网。
越是柔软,越能困人。
三更,众人都睡得很香。
苏妍曦睁开眼,烛火已经灭了,但她的视线依旧清明。
她披上外袍,推门而出。
风一吹,村口的雾像潮水一样褪开,露出几道弯着腰的身影。
那些村民。
他们手里提着锄、扛着箩筐,在死气沉沉的月光下不停劳作。
他们的动作机械,节奏诡异得像是被线牵着。
苏妍曦走上前,语气轻缓:“这么晚,还在干什么?”
最近的那人转过头来,笑容僵硬,双眼浑浊而血红。
“我在工作,请不要打扰我工作。”
声音干涩,像磨破的木偶。
苏妍曦蹙眉,又问:“你们在做什么工作?”
那人却仍旧机械地重复着:“我在工作,请不要打扰我工作。”
身旁的其他村民也一齐开口,语调一致,像一群失了魂的钟。
风吹过,空气中隐约有血腥。
苏妍曦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这些人不是活人,或者说,他们早就被什么东西夺去了“活”的资格。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惨叫。
那声音撕心裂肺,像是谁被活生生剜去了魂。
她当即提气而起,循声掠去。
雾气愈发浓重,影影绰绰的树影在她身边旋转!
她越走越快,脚下的路却仿佛被拉长,拐了无数圈。
终于——
她的脚步一顿。
眼前,仍是那个破败的村口。
那棵倒斜的槐树,那块残破的木牌,那条通向村子的石径...
一模一样。
她回头望去,什么出口都没有。
只有一片死寂的灰雾在她身后缓缓翻滚。
仿佛整个不眠林,正把她吞回它的梦里。
沈家。
沈夜白踏进沈府,本是来禀报近日案情,谁知沈家主不在府上。进了内室,只见案几上随意放着一张便笺。
上面写着:
夜白啊,我这几日不在家。你按时吃饭,若缺银两,就去找管家....
还有一大堆废话。
但是最后沈家主还是给沈夜白留了两个任务。
一,应付接下来要找他的人。
二,调查藏在曜嘟的魔族。
他读到第二条时微微一滞。
如果有人了,帮他应付倒是小事。
毕竟,不是第一次伪装成家主了。
可“魔族”二字却如天外之音。
他未曾见过,更不知从何着手调查。
熟练的把放在信旁边的家主令牌挂在腰带,沈夜白转身走向门口。
他将家主留下的令牌稳稳别在腰间,正欲转身离去,管家匆匆进来,见着他腰间的家主令牌,脸色由慌乱转为踏实,恭敬道:
“公子……张夫人求见。”
“张家?”沈夜白心下一动,刚刚发生的张家风波还未平息,人命案亦牵扯其中,难道又与此有关?他淡然道:“是哪一位张夫人?”
“是张子恒的母亲。”
他冷笑一声,心里暗想:果然,又被家主拉下水了。于是点头:“请进吧。”
“让她进来吧。”
“是。”
沈夜白无奈摇头。张子恒的死他不能说很清楚,但是这个事情只能和苏妍曦有关系。而他们现在算是盟友,但是面对四大家族之一的张家又要讲情面...
“不如让我去杀人。”他向家主令牌吐槽了一句。
不多时,管家引着张夫人入了客厅。
张夫人容色依旧,虽为人母,仍保着当年风华,举手投足间带着精心修饰的妩媚。她行礼:“沈家主,久仰。”
沈夜白并未自称家主,但腰间的令牌与他稳重的气度,足以使来客误认。他淡淡回道:“夜深来访,有何要事?”
张夫人先是看向一旁的管家,管家很懂事,沈家做事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能听的。
见其退出客厅,将大门关上。她才缓缓开口。
她今日打扮得很精致,专门来沈家求一件事。
甚至衣服还穿的是稍微露骨的,她身为女人,并没有筹码让沈家主为她做事。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宫无邪不知为何突然说自己不和她有瓜葛。
自己的夫君也不在乎儿子的死。
这些男人,一个一个都不管不顾。
她想了很久,只能来到御夜侯的地方。
人死在曜嘟,也是沈家主的地盘。
沈家与张家也有多年的交情,他不能不管不问!
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哪请的动这位大佛——
她只也能用老方法,这个她最有把握也最熟悉。
男人嘛,送上来的美人。总不会不要吧?
起码,她每次都可以得到一些她想要的东西。
“是关于我儿,张子恒,我想求沈家主帮我找出凶手,替我杀了他!”
那楚楚可怜的眼睛突然流下了一滴眼泪。
“如果可以,我什么都愿意做...”
沈夜白点了点头,他没有猜错。
可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张夫人整个人突然倒向沈夜白。
如果不去接的话,她整个人就会摔在地上!
沈夜白身为一个武夫,他速度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