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塔之外,死亡已至。
十二枚苍白的水晶梭——“苍白编织者”——如同无视现实法则的幽灵,径直“融入”了尖塔厚重的外壳。它们没有造成物理性的破坏,没有爆炸,没有撞击,只是在接触点留下一圈圈如同水面涟漪般扩散的、冻结现实的苍白波纹。波纹所过之处,金属失去光泽,能量导路瞬间哑火,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抽离,只剩下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静滞。
它们进来了。
“‘织网者’防御网络报告接触失效!目标已出现在b7、c3、E9区域!它们在……改写局部现实规则!”多克的声音带着一丝技术神甫面对无法理解现象时的惊骇。
球形大厅内,警报凄厉。投影上,三个被苍白波纹污染的区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如同滴入清水的墨点,所到之处,尖塔内部的监控画面变成一片雪花,能量读数归零。
“它们的目标是核心控制室!”卡修斯瞬间判断出敌人的意图。
“阿尔特斯,留守大厅,保护露娜和‘守夜人’!凯尔,我们分头拦截!”卡修斯动力甲喷射出急促的气流,冲向距离最近的b7区通道。
凯尔没有立刻行动。他的意识再次沉入“统御意志”协调界面,但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再是顺畅的能量流动,而是三个不断扩散的“空洞”,是现实结构被强行撕裂、被另一种冰冷秩序覆盖的刺痛感。试图调动能量或“织网者”靠近那些区域,如同将水泼向烧红的烙铁,瞬间就会被蒸发、静滞。
不能硬碰。
“钢铁之岩,”凯尔的精神指令直接传入刚刚踏上上层平台的庞然战争机器,“c3区,大型能源中继站。敌人正在扭曲那里的物理常数,一旦核心过载,连锁爆炸会撕裂小半个尖塔。你需要用最纯粹的物质性冲击干扰它们,为尖塔系统争取修复窗口。”
“理解。物质毁灭,乃帝国之专长。”无畏机甲沉闷的回应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狂热。它左臂残破的 assault cannon 根部喷射出补偿性的稳定气流,右臂巨大的动力爪张开又握紧,发出液压系统全力运转的嘶鸣。沉重的脚步碾过金属地面,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毫不犹豫地冲向c3区方向。它所过之处,连尖塔苏醒的光芒都仿佛因其磅礴的存在感而黯淡了一瞬。
凯尔自己则扑向E9区——那里是尖塔的“记忆回廊”,储存着大量非核心但至关重要的历史数据和备份信息,同时也是连接下层“现实锻造厂”的能量枢纽之一。如果这里被彻底静滞,不仅会丢失宝贵的信息,更可能中断对锻造厂的能量输送,导致唤醒失败。
当他冲入E9区的入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通道不再是熟悉的金属结构。墙壁、地板、天花板都覆盖上了一层苍白、半透明的晶体,如同某种急速生长的真菌。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并非温度降低,而是“运动”本身正在被剥夺。声音在这里传播变得异常迟滞而扭曲,光线也仿佛被冻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毫无生气的惨白。
两个“苍白编织者”悬浮在通道中央。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两团不断自我编织、解构又重组的苍白能量漩涡,核心处是极致的黑暗,仿佛微型黑洞。它们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重力方向变得混乱,金属碎屑和尘埃违反常识地悬浮、旋转,又突然凝固定格。
它们注意到了凯尔。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凯尔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极度粘稠的胶水中。他皮肤下的能量回路光芒瞬间变得晦暗,体内奔流的力量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运转骤然迟滞。色孽碎片传来的不再是敏锐的感知,而是被冻结的刺痛;死灵的静滞力场在这更高级别的“静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连欧克的蛮力都仿佛被抽走了支撑点。
这就是“寂静之歌”的力量?直接否定“存在”的活性,将万物拖入绝对的静止?
凯尔低吼一声,不再试图维持所有力量的平衡运转。他强行收缩防线,将阿斯塔特的钢铁意志作为核心锚点,将“升华火种”的包容特性催发到极致,如同在暴风雪中护住唯一的火种。同时,他引导着体内那丝源自“寂静之歌”同源的虚无特性,不是对抗,而是尝试“融入”这片被强行施加的静滞领域。
理解它,才能对抗它。统御它,方能超越它。
他的身体表面开始覆盖上一层淡淡的、与周围环境相似的苍白光泽,动作虽然依旧缓慢,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受制。他如同在深海潜行,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阻力,但确实在移动。
那两团苍白能量漩涡似乎对凯尔的抵抗产生了“兴趣”。它们核心的黑暗微微波动,更多的苍白丝线从漩涡中伸出,如同活物般向凯尔缠绕而来。这些丝线所过之处,连被冻结的空气都进一步“死去”,化为绝对的虚无。
不能触碰!
凯尔左臂的虫族甲壳猛地张开,无数细微的能量刺须爆发而出,不是攻击,而是疯狂地吞噬、吸收周围尚未被完全静滞的游离能量,甚至包括尖塔本身逸散的生命力!这是一种杀鸡取卵的方式,但能短暂地提升他的力量输出。同时,他右手指尖,一缕高度压缩的、混合了死灵幽绿与色孽紫芒的能量凝聚,不再是物质层面的破坏,而是瞄准了那苍白丝线中蕴含的、“静滞”规则的连接点。
他猛地将这股能量射出!能量束在粘稠的静滞领域中艰难前行,速度慢得可笑,但其蕴含的“规则干扰”特性,却在触碰到苍白丝线的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反应!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被击中的苍白丝线剧烈扭曲、崩断,其蕴含的静滞规则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缺口。虽然缺口很快被更多的丝线弥补,但这一瞬间的松动,对凯尔而言已经足够!
他如同挣脱蛛网的困兽,猛地向前突进了数米,拉近了与其中一个“苍白编织者”的距离。
那团能量漩涡似乎没料到猎物还能反击,核心的黑暗剧烈翻腾,更多的苍白丝线如同触手般疯狂涌出,试图将凯尔彻底包裹、凝固。
就在此时——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爆炸声从c3区方向传来!整个尖塔剧烈摇晃,连E9区的静滞领域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波纹震荡!
是“钢铁之岩”!它成功了!纯粹的物理性能量爆发,足以在规则层面造成足够的扰动!
趁此机会,凯尔眼中厉色一闪。他不再保留,将刚刚吞噬来的所有能量,连同自身大部分力量,孤注一掷地灌注到右手的死灵-色孽混合能量中,并将其性质极致压缩、转化,模拟出类似“寂静之歌”那般、直接作用于存在基础的——“否决”!
他一拳轰出,目标直指那因爆炸扰动而微微不稳的苍白能量漩涡核心!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
只有一片短暂的、极致的黑暗,以及随之而来的、仿佛镜子碎裂般的清脆声响(并非物质声音,而是规则层面的崩解)。
那团被击中的“苍白编织者”核心的黑暗骤然扩散,吞噬了它自身苍白的能量躯体,然后猛地向内坍缩,最终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个短暂存在的、不断修复的空间褶皱。
一个“编织者”,被“否决”了。
但凯尔也单膝跪地,剧烈喘息着。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力量,精神也因高强度的规则对抗而疲惫欲死。皮肤下的能量回路黯淡无光,体内的力量循环也变得紊乱不堪。
另一个“苍白编织者”似乎被同伴的“死亡”所激怒(如果它们有这种情绪的话),放弃了缓慢的侵蚀,整个能量漩涡如同苍白的海啸,朝着虚弱的凯尔猛扑过来!要将他和这片区域一起,彻底归于寂静!
凯尔抬起头,看着那扑面而来的、代表终极静止的苍白浪潮,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疲惫和……一丝不屈的火焰。
他还能再发动一次“否决”吗?或许可以,但那之后,他可能再也无法维持体内力量的平衡,彻底失控。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时——
一道金色的、温暖而充满生机光辉,如同破晓的阳光,猛地从通道入口处照射进来,驱散了部分惨白的死寂!
是阿尔特斯!他手持力场杖,杖顶镶嵌的圣物燃烧着澎湃的灵能火焰,那火焰并非攻击,而是纯粹的“生命”与“存在”的赞歌,是对“静滞”与“虚无”最直接的反抗!
“以帝皇之名,邪秽退散!”阿尔特斯的吼声如同雷霆,在凝滞的通道中炸响。
苍白的浪潮在金色光辉的照耀下,速度明显一滞,其绝对的“静滞”意蕴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和干扰。
虽然这光辉无法真正摧毁“编织者”,但这瞬间的干扰,对凯尔而言,已经足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榨出最后的力量,没有选择“否决”,而是将力量化作一道尖锐的、凝聚了全部统御意志的“精神脉冲”,如同无形的长矛,狠狠刺入了那因阿尔特斯干扰而露出细微破绽的“编织者”核心!
“滚出去!”
“编织者”核心的黑暗剧烈翻腾,苍白的能量躯体明灭不定,它发出的不再是无声的侵蚀,而是一种尖锐的、仿佛无数玻璃碎裂的“嘶鸣”(同样是规则层面的声响)。它没有再进攻,而是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猛地向后缩去,融入墙壁的苍白晶体中,迅速消失不见。
E9区的静滞领域开始缓慢消退,苍白的晶体如同融雪般剥落,露出后面受损但正在恢复光亮的金属墙壁。
危机暂时解除。
凯尔瘫坐在地上,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淌下。阿尔特斯快步上前,灵能检查着他的状态,脸色凝重。
“b7区目标已被击退。”卡修斯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激战后的喘息,“队长,我们暂时守住了。但尖塔结构损伤百分之十五,能量损失严重。它们……还会再来。”
凯尔靠着冰冷的墙壁,感受着体内一片狼藉的力量废墟,和远处那依旧存在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注视。
寂静已然临渊,第一次碰撞,他们惨胜。
但尖塔之外,那片冰冷的星空深处,更多的苍白阴影,正在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