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连喝了几口凉水,直到感觉身体的反应终于平息下去,才转身朝着沙发区走去。
刚在沙发上坐下,丁浅就立刻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酸甜排骨,殷勤地递到他嘴边,笑得眉眼弯弯:
“少爷,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凌寒看着她故意卖乖的模样,心里明知道这小混蛋刚撩完火现在又来装无辜。
他无奈的张开嘴,咬住了那块递到唇边的排骨。
“怎么样?好吃吧?”
丁浅凑近了些,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凌寒慢条斯理地嚼着,咽下去,才点了点头:
“嗯,好吃。”
丁浅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她又拿起汤勺,舀了一勺奶白色的玉米排骨汤,吹了吹,再次递到他唇边:
“再尝尝这个汤。”
他再次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下了那勺汤。
“好喝吗?”
“好喝。”
他忽然也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放到她碗里:
“别光顾着我,你也多吃点。”
丁浅看着碗里的排骨,夹起来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
“谢谢少爷赏~”
凌寒吃着饭,目光落在她因为喝汤而微微湿润的红唇上。
她的胃口好像好了一点了,吃的也多了点。
偶尔还会因为吃到喜欢的味道而满足地眯起眼,和以前一样的小表情。
像只被顺毛的猫,看起来无害又可爱。
他边吃,边夹菜递到她嘴边,先把这个白眼狼养胖了再说。
至于刚才被打断的“教训”……
来日方长。
这笔账,他总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吃完饭,阿强利索地收拾好餐盒,便提着保温桶离开了。
如今凌寒和丁浅的伤都好得七七八八,行动无碍。
或许是之前丁浅把贺沉派来盯梢的人狠揍了一顿。
或许是他们也意识到在医院没有下手的机会,反正盯梢的人少了一半。
而楼下布防的安保依旧严谨,不再需要阿强寸步不离地守夜,睡觉时只需要在里面反锁好房门即可。
凌寒反锁了门后,几乎是立刻伸手,将正准备溜去窗边抽烟的丁浅拉回自己腿上。
他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头:
“刚才的账,我们慢慢算。”
他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要么嘴硬反驳,要么继续用那种勾人的挑衅眼神看他,甚至他已经做好了“镇压”她反抗的准备。
然而,丁浅却只是顺势地靠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轻轻应了一声:“好。”
这下轮到凌寒愣住了。
这么乖?
这完全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事出反常必有妖,丁浅静悄悄,必然在作妖。
她越是表现得人畜无害,后续可能憋着的“大招”就越是惊人。
这是他总结出的血泪教训。
他狐疑地稍稍退开一点,审视着她平静的侧脸:“这么乖?”
“嗯……吃得太饱了,懒得动。”
“就这样陪我坐一会儿,好不好?”
凌寒那些算账、教训的心思,在她这罕见的温顺和软语面前,顷刻间土崩瓦解。
“好,不闹你。就这样陪你坐着。”
丁浅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的雪松气息,让她渐渐放松下来。
她伸手轻轻摸着他腰侧的伤口:“还疼吗?”
“早不疼了。”凌寒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中,“倒是你,以后别再跟人动手了。”
“知道啦。”她应得漫不经心,往他怀里又缩了缩,“有你在,我才懒得动手。”
凌寒低笑出声,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就会嘴甜。”
丁浅像只慵懒的猫,窝在他怀里,沉默了片刻,她忽然开口:
“少爷,今天去找李伯伯,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他知道以她的敏锐,定然是猜到了。
何况他也无意隐瞒,就诚实的回答:“没有。”
“哦,人格分裂,特别是副人格已经形成了,要接受系统治疗,系统治疗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丁浅轻轻笑了笑。
她从他怀里坐直了些,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说:
“那我来告诉你,系统治疗是什么意思,好不好?”
“我会被关在一个四面都是软包的小房间里,除了医生和护士,谁也见不到。”
她搂紧了他的脖子,语气带上了点撒娇的委屈:
“也见不到你了呀。晚上也不能抱着你睡了,那人家是要做噩梦的,你说那时候该怎么办?”
“然后呢,每天都要按时吃一大堆药,吃到手抖、头晕,整天昏昏沉沉,对你、对‘小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她撇撇嘴,像是在抱怨一件小事:
“你也知道我的啦,天生反骨,而且容易炸。到时候,要是不听话、或者情绪‘不对’了,就会被好几个护工死死按在床上,打一针镇定,强制‘安静’下来。”
“如果这样还不行,可能,就需要电击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已经毫无血色的脸,扯出一个微笑:
“最后,我可能就被‘治’好了,变得‘正常’了,不吵也不闹,特别乖。”
“但是呢,也可能会连你都不认得了。”
她突然凑近他的脖颈处嗅了嗅,那是她熟悉和安心的气息,继续说:
“每天就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发呆,看着外面,谁也不理。你说,那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够了!别说了!”
凌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碾压,疼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
她看着他,固执的问:
“即使我变得不认识你,像个木偶一样活着,少爷,你也想让我去接受那样的‘治疗’吗?”
丁浅的话如冰锥刺穿凌寒最后的防线。
他所有的坚持、所有关于“为她好”的念头,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猛地将她箍进怀里:
“我们不去,我们就这么过。”
他宁愿拥抱她所有的尖锐与不稳定,只要她还是鲜活的丁浅。
他会用他的方式,守着她,找到那条属于他们的、能走下去的路。
凌寒将脸埋在她颈窝,收紧手臂。
丁浅感受到肩头突如其来的湿意,愣了片刻——他竟在哭。
这个认知让她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只剩下无措。
“喂…”她手指蜷缩着,最终落在他颤抖的脊背上,“吓你的,我命硬得很。”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底烧着某种决绝的光:
“听着,如果你真的变成不认识我的样子。我就每天去你窗前站着,直到你烦得不得不记住我为止。”
丁浅鼻尖一酸,故意揪他耳朵:
“神经病,那护士肯定先报警抓你。”
“那就让她们抓。”
他捉住她作乱的手贴在胸口,心跳如擂鼓:
“反正你当年能把我从地狱里捞回来一次,我就赌你舍得不再捞第二次。”
“哎呀,别担心啦,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没事的。”
“只要你在,我就能压住‘她’。不用那些东西,也可以的。”
他收紧了握住她的手,将她微颤的指尖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嗯,我在。我一直都在。”
“真的没事,我自己的情况,我心里有数。你别老皱着个眉头,丑死了。”
“知道了。”
丁浅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她甚至从他怀里跳出来,插着腰:
“老子是谁?老子就是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下海和王八嘴对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