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浅回到公寓,把那个系着红蝴蝶结的苹果摆在茶几正中央。
简单吃了点东西,又洗了澡,她裹着毯子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机却没心思看,屏幕上的光影明明灭灭,映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墙上的时钟指针一点点挪向十二点,每跳动一下,她的心就跟着揪紧一分。
中途她甚至好几次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停下——刚才真该厚着脸皮跟去的,管他父母怎么看,管什么合不合适,起码能亲眼看着他是不是安全,总比现在这样守着空荡荡的屋子胡思乱想强。
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多重要,能在那种场合帮上什么大忙,只是,一想到那些人阴险的心思,她就坐不住。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她按捺住想打电话的冲动。
万一他正在应付重要的人,贸然打扰反而添乱。
指尖在通讯录里滑来滑去,最终还是停留在“凌寒”那个名字上,迟迟没按下去。
窗外的平安夜烟火不知何时停了,电视她早就关了,昔日最爱看的霸道总裁吵的她心烦,公寓里只剩下空调暖气的呼呼声。
她盯着茶几上那个苹果,忽然有点怕,怕这平安夜的祝福,根本护不住他。
快一点钟时,开门声终于响起。
丁浅连忙跑过去,看到凌寒和阿强站在门口,凌寒已经换上了正装,高定的西装趁得整个人矜贵又优雅,她愣了一下,又回过神问:“你们回来了?”
“嗯。”凌寒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听着没什么异样,可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连耳尖都红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闷得厉害。
他对阿强说:“阿强,你回去休息吧,也累了一天了。”
阿强看了看凌寒,又看了看丁浅,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少爷有事随时叫我。”
“嗯,强哥晚安。”
“晚安。”
互相道了别,关上门的瞬间,丁浅转头就看见凌寒扶着墙,微微弯着腰,像是在调整呼吸。
她赶紧走过去:“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他直起身,摆了摆手,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没事,可能有点闷。”
说着往客厅走,脚步却比平时慢了半拍,像是在刻意稳住身形。
丁浅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点刚放下的担忧又悄悄冒了上来,他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
她走过去,看见他额前的碎发已经被薄汗浸湿,死死贴在泛红的皮肤上,连平日里清冽的眼神都蒙上了层水汽。
“你脸色不太对。”她皱眉探手去摸他的额头,他额头上的温度烫得惊人,像被火烧过一样。
“怎么这么烫?”
她冰凉掌心贴上滚烫肌肤的刹那,他喉结急促滚动了一下:“刚才、二叔那杯酒有问题。”
“什么?”丁浅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时候她才发现,他西装外套里的白衬衫早就被汗湿透了。
这种事不是只在她看的那些狗血剧里才有吗?怎么会真的发生在凌寒身上?
“我去给你倒杯水。”
丁浅想抽回手站起来,手腕却被他猛地抓住。
他的指节都攥白了,力气大得好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跌进他滚烫的怀抱里,鼻尖撞在他汗湿的衬衫上,酒气混着一种陌生的甜腻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呛得她差点喘不上气。
隔着薄薄的衣服,他身上的热像涨潮的浪,一波波涌过来,烫得她皮肤发麻。
而凌寒刚刚是硬撑着一口气回来的,现在回到熟悉的地方,看到她,那口气突然一下就松了,药效瞬间涌了上来。
现在的他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怀里的女孩凉丝丝的,抱着很舒服。
那股熟悉的、带着点栀子花香的淡味冲到脑子里,像疯长的藤条缠住他最后一点清醒,根根须须都在使劲拽。
“别走。”他下意识地念叨着,声音里带着粗重的喘气。
滚烫的嘴唇突然贴到她脖子旁边,丁浅吓得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从后颈一直窜到尾巴骨,连手指头都麻了。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有多紧绷;胸口的心跳像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撞得肋骨咚咚响,带着种快死了的疯狂。
“现在该怎么办?”丁浅慌得不行,嘴里不停念叨:“要不要去冲个冷水澡?”
“我靠,怎么会这样?”
“你不是说你会小心的吗?”
“……”
她喋喋不休的声音在凌寒混沌的脑海里嗡嗡作响,像一群绕着鼻尖打转的烦人马蜂。
他实在受不了这吵闹,突然伸出滚烫的右手扣住她的后颈,不容分说地往下按。
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
凌寒满足地轻叹一声,仿佛久旱逢甘霖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水源。
这个吻带着药劲催出来的急切和热气,嘴唇牙齿间都是烫人的气息,可他好像还留着点最后的分寸,没往深里去,就只是笨乎乎地、贪恋地贴着她的唇。
丁浅彻底僵住了。
他们在城里朝夕相处这些日子,凌寒向来守着那点绅士分寸,从未有过半分逾矩,除了来城里那次不小心的触碰,他们甚至连手都没有正经的牵过。
可现在,他在吻她?!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唇上那惊人的温度在疯狂灼烧。
她忘了挣扎,忘了呼吸,直到快要窒息了,才猛地偏过头,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脖颈处的肌肤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连带着耳垂都烧得滚烫。
“少爷,你……”她想说点什么,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连自己都听不清在说什么。
凌寒像是被她的动作惊醒了一瞬,混沌的眼神里闪过丝慌乱,扣着她后颈的手松了松,却没完全放开。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喉结滚了滚,哑着嗓子恳求:“别说话,让我靠会。”
丁浅看着他眼底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还有他紧抿着唇、极力隐忍的样子,也知道他此刻有多难受。
“好。”
药效还在身体里肆虐,他把头埋得更低,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呼吸越来越沉,带着点不稳的急促。
丁浅此刻正被禁锢在他怀里,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那股灼人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过来,烫得她心头发紧,心跳如擂鼓般咚咚作响,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凌寒?”她下意识地轻声叫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像在试探,又像在努力唤醒他。
他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角染满了浓重的情欲,眼底却残存着一丝清明。
喉间溢出一声沙哑的回应,带着浓重的鼻音:“嗯?”
“我是谁?”
凌寒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药效催出来的慵懒。
他微微侧头,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嘴角,灼热的气息全喷在她唇上:“丁浅。”
两个字,说得平实又笃定。
即便在药物作用下理智濒临崩溃,他依然准确无误地认出了她。
丁浅的眼眶突然一热,鼻尖发酸,那些平日里刻意压抑的情愫与悸动,此刻都冲破了防线。
她不再犹豫,主动环住他的脖颈,将自己颤抖的唇再次送上。
他怔忡了半秒,突然一把推开她,力道之大让她直接摔在沙发上。
他站起来踉跄着冲向浴室,“砰”的一声关门声炸响,把怔在原地的丁浅猛地敲醒。
里面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带着凉意的水汽似乎都透过门缝渗了出来。
丁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无意识的转头看向茶几,那个系着红蝴蝶结的苹果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心头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好像有点明白,下午在车里那股莫名的火气是怎么来的了。
那个向她递礼物的陌生男同学,像一面突然竖起的镜子,照出了她从未想过的画面:
未来的某一天,她或许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牵手、拥抱,组建家庭。
而凌寒,也会对着另一个女人展露现在这份温柔,会为别人剥虾、会在雨天撑伞、会把平安夜的苹果系上好看的蝴蝶结。
他此刻对她的好,那些藏在细节里的体贴,终有一天会分毫不差地给另一个人。
而她呢?
能像对他这样,全心全意去爱另一个男人吗?
“爱?”
这个字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像一道惊雷劈过,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她爱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疯长的野草,瞬间铺满了整个心房。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看到他时的心跳加速、担心他时的坐立难安、被他吻到时的慌乱无措……原来都有了答案。
浴室的水声还在响,丁浅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脸上的热度还没退去,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带着点不敢置信的茫然,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破土而出的甜。
她爱他?
她爱他!
就这么一个猝不及防的意外,这么一个被药效和慌乱填满的夜晚,这个答案竟如此清晰地跳了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心口像是被什么甜丝丝的东西炸开了,可紧随其后的,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爱他,可他们之间横亘的那道门第鸿沟,像一道冰冷的天堑,清晰得让人心慌。
他是凌家少爷,是活在金字塔尖的人,身边是精致得体的名媛,谈论的是她听不懂的家族与未来。
而她呢?
是会翻墙骂街的乡下丫头,浑身带着甩不掉的野气,连他母亲那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这份突如其来的爱意,甜蜜得让她想抓住,却又恐惧得想逃。
就像捧着一块滚烫的糖,含在嘴里怕化了,握在手里又怕烫得生疼。
爱与怕像两股拧在一起的绳,紧紧勒着她的呼吸。
浴室的水声还在响。
丁浅猛地回神,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比起那些遥远的鸿沟,她现在更怕的是,门后的人会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