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门缓缓开启,凌寒正被温宁亲密地挽着手臂,与几位合作方谈笑风生地迈出。
老头,你腿脚这么慢,要不要我请轿子去抬你啊?
丁浅带着笑意的清亮嗓音猝不及防的传来。
凌寒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原本从容的步伐突然乱了节奏。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无意识地收拢,在心里把陈默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鞭笞了个遍——那小子真是乌鸦嘴。
视线下意识的朝着声源望去。
温宁敏锐地察觉到臂弯里的异样,她顺着凌寒的视线望去。
丁浅背对着他们站在门禁处,单臂撑着闸门,不耐烦地催促着。
徐老手忙脚乱地扯着公文包带子,脚步匆匆地往闸机口赶:你这么急是赶着去投胎啊?
丁浅懒洋洋地倚在闸机旁,指尖抵着闸门:您都还没投胎呢,我急什么?
我说徐教授,全组人都上去了,就您丢三落四的,脑子要是不用,不如捐给实验室当标本?我亲自给您泡福尔马林。
凌寒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这个挑眉说狠话的模样,眼角眉梢都带着鲜活灵动的锋芒,才是他记忆里那个会咬人的丁浅。
徐老刚拉好公文包拉链穿过闸机,抬头正要回怼,目光却猛地撞见了不远处的凌寒一行人。
他条件反射般拽了下丁浅的袖口,示意她回头看。
丁浅漫不经心地转身,左手从闸机上滑落。
掌心的纹身里星芒恰好对准了远处凌寒的视线。
她缓缓直起身子,握起拳头遮住了纹身。
凌寒被温宁挽着手臂朝闸机处走来,身旁跟着几位西装革履的合作方。
这是自除夕夜后,他们第一次再见面。
将近两个月的时光流转,窗外的梧桐已经抽出嫩绿的新芽。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倾泻而下,在凌寒周身镀上一层锐利的金边。
丁浅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他,那套深灰色西装剪裁得宜,衬得他肩线愈发挺拔。
领带是那条她熟悉的暗纹款,曾经被她戏称为最适合接吻时扯松的那条。
他的唇线抿紧,下颌绷紧如刀削。
眉宇间比记忆中的模样更添几分凌厉。
随着距离的缩短,温宁的红唇扬起优雅的弧度,手指不着痕迹地收紧,将凌寒的手臂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她今天穿了件剪裁完美的dior套装,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胜利者的姿态。
凌寒的目光在丁浅身上短暂停留。
她穿着烟灰色西装套裙,发丝一丝不苟地束起,露出白皙的后颈。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相接,丁浅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他们交缠的手臂,唇角忽然扬起那个凌寒再熟悉不过的、带着三分讥诮七分疏离的笑。
凌寒的手臂僵在温宁的臂弯里,无法抽离。
这个项目本就是打着凌温两家联姻的旗号在推进,他有义务在外扮演好这个角色。
凌总好啊。”徐老笑呵呵地寒暄。
凌寒微微颔首,疏离地示意:抱歉,现在有急事,下次再聊。
好,凌总先忙。
凌寒看了她一眼,就被温宁挽着从身边走过,陈特助紧随其后。
经过丁浅身边时,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
陈特助好啊~她眉眼弯弯地朝陈特助打招呼,尾音习惯性的上扬。
陈特助连忙欠身:丁小姐好。
他眼角余光瞥见自家总裁垂在左侧的手已经攥成了拳。
凌寒面上不动声色,连步伐节奏都未变分毫。
只有温宁感觉到,挽着的那条手臂的肌肉已经绷紧到发僵。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把某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揉碎了念——小白眼狼。
跟鸿祺打招呼都不和他打。
丁浅一把拽住徐老的袖口,近乎拖拽地往电梯口疾步走去。
老头子快点!
徐老被扯得一个踉跄,嘴里嘟囔着:催催催...
他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丁浅一把拽进了电梯。
在门合上的最后一秒,她终究没忍住,余光透过即将闭合的门缝往外瞥了一眼——
凌寒正背对着电梯方向,温宁的红唇几乎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丁浅猛地按下关门键,力道大得让整个电梯都震了一下。
徐老扶正眼镜,看着她死死攥着公文包带子的手指,了然地叹了口气。
送别合作方后,凌寒突然抽回手臂的动作干脆利落。
温宁的手指悬在半空,最终缓缓垂落。
她唇角精心勾勒的微笑纹路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方才电梯口的温存假象如同被戳破的泡沫。
等他们回到大堂时,丁浅一行人早已不见踪影。
只有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停在23层——他的专用电梯正停在会议室所在的楼层。
凌寒盯着那个数字,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抬手扯松了那条暗纹领带。
前台小姐急匆匆赶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慌乱的节奏:凌总,实在抱歉!
刚才丁小姐走得太急,我没来得及提醒她那是您的专用梯。”
以前下达的指令永远有效,忘了?
凌寒抬手按下下行键,他盯着电梯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声音平静的打断。
“没有。”前台小姐愣在原地,低下头应道。
怎么会忘——丁浅在凌氏集团享有最高级别权限,等同于他。
陈特助垂手立在一旁,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凌总所有的原则和规矩,在丁浅面前都会自动失效。
他至今记得多年前,凌寒如何强硬地扣着丁浅的手腕,把人按在电梯指纹识别器前。
录进去。以后我的电梯,你随时可以坐。
那天临近中午午餐时间,他的汇报刚到尾声,就见自家总裁坐立难安,视线频频往手机屏幕上瞟,那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与平时冷静自持的模样判若两人。
陈特助刚想开口询问是否还有其他安排,凌寒已经点开了微信视频,等待接通的片刻,他眉头紧蹙,周身气压都低了几分。
陈特助屏住呼吸,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紧急公务。
下一秒,视频那头传来清亮的女生,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少爷。”
凌寒的眉头瞬间松开,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到哪了?”
“在等电梯了。”
凌寒却皱起眉:“等什么电梯?”
“也是哦,要不你给我开窗?我飞上去?你知道现在午饭时间吧?楼下到底有多少人,你心里没数?”
凌寒当即站起身,开始道歉:“我的错,等我。”
挂了电话,他看向陈特助:“鸿祺,跟我下去设个权限。”
“好。”
那是陈特助第一次见到丁浅,也是他头一回撞见自家总裁露出那样的神情。
嗯,活像只开了屏的花孔雀,浑身都透着股想炫耀的劲儿。
指纹录完,三人一同进了专属电梯。
丁浅看着不断攀升的数字,随口问:“既然你都下来了,咱们直接去吃饭不行吗?”
凌寒斜睨她一眼,生气的说:“什么?你第一次来我公司,都不打算看看我的工作环境?”
丁浅立刻晃着他的手臂求饶:“看看看,必须看!是我考虑不周,我错了。”
“哼,这还差不多。”
“对了,我办公室视野特别好,等会儿指给你看。”
“好~”
陈特助:“????”
这还是那个在会议室里眼神冰冷、冷静自持的凌总吗?
这分明就是个等着被夸的小孩啊!
……
温宁站在凌寒身侧,精心修饰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钻心的疼痛却压不住胸口翻涌的酸涩。
她一直以为总裁专梯的权限只开放给凌寒和陈特助——就连她这个未婚妻,每次都要陈特助下来接,或者规规矩矩地等普通电梯。
她微微偏头,看见凌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下行的数字。
男人冷峻的眉眼不知何时舒展开来,唇角扬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那双惯常结着冰的眼睛,此刻像是早春的湖面,被阳光晒出细碎的裂纹。
温宁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这两个月来,她收到过凌寒送的无数高定珠宝,出席过无数精心安排的商业晚宴,却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真实的笑意。
仅仅因为一部电梯正载着某个人的气息,从23楼缓缓降落。
凌寒凝视着电梯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眼底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那笑意很浅,却让他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那个没良心的混蛋,肯定早忘了这是他的专用梯了。
——她要是记得,怕是宁可爬二十三层的消防通道,也不肯沾他的光。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缕栀子花香,证明方才确实有人来过。
凌寒迈步进去,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指纹识别器,那里还留着那个被强行录入的某个指纹。
温宁跟进来时,看见他正对着金属门出神。
电梯里的灯光将他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也照见他唇角那抹未来得及敛去的笑意,温柔得不像话。
陈特助默默按下关门键。
电梯上升的轻微失重感中,凌寒抬手松了松领带,仿佛这样就能让胸口那股莫名的躁动平息下来。
回到办公室后,凌寒径直走向落地窗前的办公桌,修长的手指解开西装纽扣,声音里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鸿祺,和温小姐对接一下剩下的事宜。
好的。陈特助微微欠身,转向温宁时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温小姐,请。
温宁优雅地抚平裙摆,在真皮沙发上落座。
她接过陈特助递来的平板,两人就着茶几开始核对合同条款,纸页翻动的声音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凌寒在办公桌前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戴上蓝牙耳机,打开了会议室的监控。
“小白眼狼,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