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盘膝坐在天墓废墟的最高处,星盘碎片贴在掌心,烫得像块刚从炉火里捞出来的铁片。
刚才那声“你救不了她”还在耳边回荡,带着一股子阴湿的尾音,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蛇,在耳道里打了个结。
我没动。
动也没用。体内的灵力还在漏,像沙漏底部那个永远堵不住的小孔,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天命漏洞手册》也安静得出奇,翻都翻不动,仿佛它自己也在等系统重启。
可就在这时候,锁骨下方突然一热。
不是痛,也不是痒,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针,在皮下轻轻描了个图案。我低头,伸手按住那块皮肤,指尖刚触到,就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经脉往上冲,直奔眉心。
我愣了一下。
这感觉……不对劲。
双生魂印?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玩意儿。三千年前自毁神籍时,我把所有与天律相关的烙印都剔干净了,连根毛都没留。可现在,这股热流分明是从魂魄最深处涌出来的,带着某种熟悉的频率,和星盘碎片的震动隐隐呼应。
我闭上眼,没压制它,反而把呼吸放慢,任由那股热流沿着任督二脉逆行。
一圈。
两圈。
第三圈时,脑子里猛地炸开一道光。
画面来了。
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是记忆,但又不像我的。
混沌初开,天地未分,一片灰蒙蒙的虚空中,有一缕残魂正在坠落。那魂体极弱,几乎透明,像风一吹就会散。
然后,一只手伸了出来。
白皙,纤细,指尖带着血痕。
那手接住了残魂,轻轻捧在掌心。下一瞬,女子抬起另一只手,划过自己脖颈,鲜血滴落,尽数融入那缕残魂之中。
她轻声说:“这次,换我护你。”
声音很轻,却像钟声一样撞进我心里。
我认得这人。
寒星。
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三千年前?那时她还没出生!
我咬了下舌尖,疼得清醒了些。
别搞这套苦情戏,老子看过三万场狗血剧,开场就是女主替身、男主失忆、反派装深情,最后来一句“我一直在等你”。
结果眼前画面一转,直接甩给我一块石碑。
碑上刻着两个字:镇渊。
而碑前站着的,正是那个白衣女子。她背对着我,长发披散,肩头插着九根黑刺,每根都冒着黑烟。她没倒下,反而抬手将最后一滴血抹在碑文中央,低声念了一句什么。
我看不清她的脸,但锁骨下方那股热流突然剧烈跳动,仿佛在回应什么。
紧接着,一道虚影浮现——一朵双生花,一半漆黑,一半雪白,缠绕成环,正缓缓沉入女子胸口。
我猛地睁眼。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
双生魂印……原来是这么来的?
不是契约,不是法术,是她在三千年前,用魂血养活了我的残魂?
我盯着自己的手,脑子里乱成一团。
所以她不是后来才卷进这事的。她是早就站好了位置,等着我跌下来,然后伸手接住。
难怪她总是一副蠢得坦荡的样子,被我骂得狗血淋头还笑嘻嘻地凑上来。
原来她早就算准了这一天。
我冷笑一声,想骂两句“疯女人”,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风忽然停了。
废墟上的碎石不再滚动,连彼岸花的灰烬都凝在半空。
锁骨下的热流骤然转烫,像是有人往血管里灌了熔金。
我反应极快,左手立刻按住左眼琉璃镜,右手掐住腕脉,强行压下那股躁动。
可已经晚了。
镜片裂开一道细缝,金光从瞳孔深处闪过,只一瞬,我就看见了——
九道黑气,正从十八渊各层裂缝中渗出,像蛛丝一样悄无声息地蔓延,目标直指东北方向。
鬼市。
寒星的魂像所在之地。
我心头一紧。
星盘碎片在我掌心疯狂震动,频率越来越急,像是在报警。
我低头看着它,声音压得极低:“它离她还有多远?”
碎片没回答,只是震得更厉害了。
答案很明显——没时间了。
可我现在动不了。
体内灵力流失的速度比之前更快,刚才那一波记忆复苏像是抽走了我一部分神识,脑袋嗡嗡作响,四肢发沉。强行御空,怕是飞不出十里就得摔下来。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不能慌。
越是这时候越要稳住。
我慢慢把星盘碎片贴回胸口,让它紧挨着那道还在发热的魂印。两股波动渐渐同步,形成一种奇特的共振。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本《天命漏洞手册》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翻页,也不是浮现文字,而是像被人从外面敲了敲封面。
我愣住。
它居然还有反应?
我立刻集中意念,试图翻开它。
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行小字:
“双生魂印激活,临时权限解锁:可调用一次‘因果错位’。”
我差点笑出声。
好家伙,合着我还藏着个隐藏功能?
不过也合理。既然寒星三千年前就把我当锚点种下了因果,那这魂印多少得带点特权。
只是这“因果错位”听着玄乎,具体能干啥?
我正想着,锁骨下的热流突然一收,紧接着,一股陌生的力量顺着脊椎窜上来,直冲脑门。
我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幽暗的巷子里。
青石板路,两侧挂着灯笼,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香火味。
鬼市东街。
我低头看手——实体还在天墓废墟坐着,可意识却已经到了这里。
这是……投影?
我试着往前走一步,脚踩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行得通。
我能以魂识短暂降临鬼市。
可就在我抬头看向第三家铺子的瞬间,巷子尽头突然刮来一阵阴风。
风里夹着血腥气,还有……念珠碰撞的轻响。
我猛地回头。
一个身影站在巷口,白衣胜雪,眉心一点朱砂,手里握着九柄悬浮的血刃。
他嘴角微扬,声音温和得令人作呕:“楚昭,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