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令在我掌心还带着一丝温热,像是刚从血脉里取出来的东西。渡魂舟的异动已经平息,老怪缩在廊柱后啃干饼,碎屑掉了一襟。寒星站我身后,指尖无意识摩挲锁骨下的印记,那纹路还在微微发烫。
我没动。
风是从云海裂隙吹来的,裹着铁锈和陈年灰烬的味道。远处天边浮起一片黑云,不像是雨云,倒像是一群人举着旗子飞过来,声势浩大,吵得连星盘都弹出一行字:【建议开启静音模式】。
我抬脚踹了下空中悬浮的青铜盘:“你再刷屏,我就把你挂拍卖行,标价‘会说话的破铜烂铁’。”
星盘瞬间熄屏。
“来了。”我说。
寒星顺着我视线望去,眉头一皱:“那是……正派联军?”
“不是他们。”我摇头,“是有人借他们的嘴说话。”
话音未落,那支队伍已在云海上空列阵。千余人结剑阵,符光如网,封锁所有退路。最前方一人身穿金纹白袍,正是正派盟主。他站在浮空玉台上,手执令旗,声音洪亮:“楚昭!你篡改天命,私藏冥河令,今日若不交出玄冥阁中枢密钥,便以逆道之罪——诛杀!”
我嗤笑一声。
这语气太熟了。上一次听这种调调,还是三千年前天庭宣判我为妖星的时候。一样的义正言辞,一样的背后藏刀。
我眯眼看他。
那人双目无神,嘴角抽搐频率不对劲,说话时喉结不动,声音像是从肚子里挤出来的。更离谱的是,他手里那面“除魔”大旗,居然是倒挂着的。“魔”字朝下,“除”字冲天,活像个招魂幡。
星盘又偷偷亮了:【前方高能!智商检测失败现场】【建议原地解散,避免集体降智】
我一脚踢过去,它立马闭嘴。
“老怪。”我头也不回,“听见了吗?”
他咽下最后一口饼,抹了把嘴:“听见了。这不是讨伐,是还魂仪式。”
我点头。
渊主残魂没死,只是换了宿主。上次寄生长老,这次直接上位盟主,胃口不小。
“他们真以为靠一群乌合之众就能踏平玄冥阁?”我冷笑,翻开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页面自动翻到“群体性围攻应对指南”,上面一行小字批注写着:“凡聚众讨伐者,九成虚张声势,粮草调度必有疏漏——断其补给,乱其军心。”
我合上扇子,敲了敲掌心:“来得正好,省得我去烧他们灶台。”
转身对寒星说:“去后山,把他们藏在浮舟里的灵米车烧了。”
她眼睛一亮,腰间星盘碎片嗡鸣作响,身形一闪就没了影。
我站在阁顶,折扇轻摇,看着对面千军万马严阵以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诸位大老远跑来送死,这份心意我领了。但你们那位盟主——”
我故意顿了顿,等全场安静。
“放个屁都不带响的,还能当领袖?”
人群骚动。
我继续道:“不信?抬头看看你们的旗子。”
众人仰头。
只见那面“除魔”大旗在风中晃荡,偏偏就是倒挂的。几个弟子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咱们出门前检查过啊,明明是正的……”
“现在不是了。”我说,“被附身的人,连旗子都挂反。你们跟个傀儡喊爹,不嫌臊得慌?”
星盘又想弹幕,我瞪它一眼,它立刻装死。
就在这时,远处后山火光冲天。
三辆装载灵米的浮空车接连爆炸,火焰腾起数十丈高,浓烟滚滚直扑前线。那些靠灵力驱动的符阵瞬间黯淡,剑阵出现断层,弟子们开始互相推搡。
“没粮了怎么打?”
“我的法器快撑不住了!”
“谁负责后勤的?脑子被狗啃了?”
混乱迅速蔓延。
盟主站在玉台上,脸色铁青,周身黑雾翻涌,显然是气急败坏。他猛地举起令旗,厉喝:“结九重诛邪阵!不惜代价,轰开玄冥门!”
我挑眉。
这是要拼命了。
可我知道,这种禁术需要极大神识支撑,而一个被附身的躯壳,根本扛不住高强度施法。更何况——
我翻开手册,找到一条冷门批注:“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因天道系统缓冲延迟。”
虽然现在没人渡劫,但原理相通。操控他人身体,本质也是强行接入命运系统。只要负载过高,就会出现运行卡顿。
我将指尖咬破,一滴血落在扇骨银纹上。
低声念:“那你这种冒牌货,喘气都该卡壳。”
话音落下,那盟主动作骤然停滞。
他举着令旗的手僵在半空,喉咙发出咯咯声响,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脸涨成紫黑色,眼球凸出,七窍开始渗出黑血。
台下弟子惊呼四散。
三秒后,一道漆黑流光从他口中喷出,带着凄厉尖啸,直往深渊裂隙逃去。
我甩扇遥指:“滚回去告诉渊主——下次借尸还魂,挑个喘得匀的。”
那黑光在空中扭曲了一下,像是对我比了个中指,然后嗖地钻进裂缝,消失不见。
盟主当场瘫倒,被两个弟子手忙脚乱抬走。
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阵型彻底散了。有人收剑,有人御剑离开,还有人临走前朝这边吐了口唾沫,结果不小心踩到自己同门的脚,摔了个狗啃泥。
我收回目光,看向远方那道尚未合拢的深渊裂隙。
风停了。
火还在烧。
寒星回来了,站在我身后半步,呼吸平稳,身上沾了些灰,但眼神清亮。她看了眼溃散的敌军,轻声问:“接下来呢?”
我没答。
袖中断扇突然发烫,像是被人远程点了“已读”。
我低头看去,那句“系统更新中,请勿关闭电源”居然还在,而且字体变大了,还加了粗。
星盘飘过来,屏幕一闪,蹦出一行新弹幕:【警告:外部信号接入频繁】【疑似存在跨维度监控】
我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老怪刚才说的那句话——
“有人在改规则。”
这时,寒星伸手碰了碰我袖口:“主人。”
“嗯?”
“刚才烧粮车的时候……我听见有个声音,在喊‘归真’。”
我抬眼。
她认真地看着我:“和龙宫潭底那个声音一样,但这次更清楚。它说……‘时机到了’。”
我握紧手中冥河令。
令牌表面金纹缓缓流动,最后停在一个位置——正好对应渡魂舟龙头雕刻的眼睛下方。
那里原本刻着一行小字,现在却被新纹路覆盖。
我看清了。
那不是装饰。
是两个字:
**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