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符的金光在西克洛阳的城门下缓缓收敛，林宇的靴底终于踏上了熟悉的青石板路。但脚下的触感并非平整坚实，而是黏腻湿滑——那是浸透了血污的石板，每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像是踩碎了无数骨骼的残骸。
“林宇！”凯瑟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拄着断剑站在城门内侧，银甲上的凹陷里还嵌着恶魔的碎骨，看见三人的瞬间，紧绷的肩膀突然垮塌，差点栽倒在地。洛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才发现女王的后背已被酸液腐蚀出大片焦黑，皮肉与铠甲粘连在一起，撕开时带起一串血珠。
天玲的法杖立刻亮起蓝光，治愈术落在凯瑟琳伤口上的瞬间，女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别动。”天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指尖掠过焦黑的皮肤，“埃妮拉的疗伤膏只能暂时压制溃烂，必须彻底清理毒素。”她从行囊里掏出护符，金光顺着指尖注入伤口，那些黑色的腐蚀痕迹竟如同退潮般消退。
“你们……真的拿到了神物？”德肯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老法师的白袍下摆荡在地上，沾染的血渍在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他指着林宇手中的护符，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亮，“阿努比斯真的认可了凡人？”
林宇刚要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他低头捂住嘴，指缝间溢出的血珠滴在护符上，立刻被吸收殆尽。“路上遇到伏击。”他简单解释，目光扫过城墙下的惨状——堆积如山的尸体正在被圣甲虫清理，金色的虫群覆盖之处，只余下干净的白骨，“木乃伊军团在城外警戒，暂时能挡住小规模的突袭。”
科尔格突然发出一声咆哮，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众人转头望去，只见这位野蛮人领袖正用战斧劈开一个试图装死的地狱犬的头颅，犬血溅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与原本的血污混在一起，形成狰狞的图案。“别停下！”他对着正在搬运伤员的士兵怒吼，“地狱的杂碎随时会回来，想活命就快点！”
他的吼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林宇注意到，科尔格的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管下渗出的血已在地上积成小洼——那是被终极九头怪的毒液溅到的伤口，虽然没伤及骨头，却让肌肉持续溃烂，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城南十里的硫磺峡谷，地狱营地的帐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塞纳伦的领主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黑色的铠甲滴落着粘稠的液体，那是用活人心脏熬制的粘合剂。他看着眼前汇聚的邪恶势力，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左侧的空地上，墓园的骨龙群正展开巨大的翅膀，骨膜上的血管早已干枯，却依旧能看见暗红色的纹路在缓慢流动。山特骑着一匹 skeletal warhorse（骷髅战马），手中的亡灵圣经自动翻页，每翻过一页，地面就升起十个手持锈剑的骷髅兵。他的法袍下露出半截白骨手臂——那是与天使战斗时留下的永久伤痕，却让他对生命的蔑视更加刻骨。
“我的亡灵已经饥渴难耐了。”山特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他指向西克洛阳的方向，“三天之内，我能让那座城市变成第二个亡灵天灾的发源地。”他身边的巫妖们同时举起法杖，黑色的雾气在掌心凝聚，地面的尸体开始抽搐，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右侧的阴影里，地下城的英雄莫奈尔正用皮鞭抽打一个不听话的牛头怪。这头浑身覆盖着黑曜石鳞片的巨兽发出愤怒的咆哮，却在莫奈尔冰冷的注视下逐渐屈服——这位黑暗精灵的左眼是空洞的黑洞，那是献祭给暗影之神的代价，能看穿任何生物的弱点。
“别低估人类的韧性，山特。”莫奈尔的声音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她的皮鞭上缠绕着毒刺，每一次挥动都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绿雾，“城堡的圣骑士、塔楼的法师、沼泽的野兽……他们的联盟比想象中牢固。”她突然指向天空，一群身背投石机的洞穴飞龙正从云层中钻出，爪子上抓着挣扎的人类俘虏。
塞纳伦的领主缓缓开口，声音里的硫磺气息让周围的火焰都为之摇曳：“联盟？不过是建立在共同恐惧上的泡沫。”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晶石，晶石内部封印着一个扭曲的灵魂，“我已经联系了深渊的督军，三天后，炼狱之门将在西克洛阳的中心开启。”
山特的骷髅战马突然躁动起来，亡灵圣经的书页疯狂翻动。老巫妖抬头望向晶石，眼窝中的火焰骤然变亮：“你疯了？开启炼狱之门需要献祭十万灵魂，你打算用哪的祭品？”
“当然是西克洛阳的守军和百姓。”塞纳伦舔了舔嘴唇，露出尖利的犬齿，“还有那些愚蠢的援军。”他指向莫奈尔，“你的牛头怪可以负责围堵东门，让他们无法逃脱；山特的亡灵负责消耗他们的战力；而我的地狱犬，会享受这场盛宴。”
莫奈尔发出一声冷笑，皮鞭突然甩出，缠住一只试图靠近的地狱蝙蝠，瞬间将其勒成碎片：“我要塔楼的魔法核心作为回报。”她的黑洞左眼中闪过贪婪的光，“据说德肯藏着一块能增幅黑暗魔法的水晶，那东西本该属于地下城。”
“可以。”塞纳伦毫不犹豫地答应，“只要拿下西克洛阳，整个边界的资源都由我们分赃。”他将黑色晶石抛向空中，晶石炸开成无数黑色的光点，落入三位领袖手中，“用这个标记目标，别误伤了自己人。”
山特接住光点，任由其融入亡灵圣经，书页上立刻浮现出西克洛阳的防御图，守军的位置被标记成红色的小点。莫奈尔则将光点喂给身边的牛头怪，巨兽的眼睛瞬间变成纯黑色，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吼。塞纳伦看着这一切，火焰般的瞳孔中映出西克洛阳的轮廓，那里将是他们的猎场，也是凡人的坟墓。
***西克洛阳的议事厅里，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布满裂纹的墙壁上。林宇将护符放在桌中央，金光立刻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疲惫与决绝。
“墓园的亡灵潮汐至少有五万。”德肯用炭笔在地图上划出范围，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山特的招魂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们杀死的越多，他的军队就越庞大。”
埃妮拉的手指在沼泽部队的标记上敲击：“我的终极九头怪能抵挡正面冲击，但地下城的洞穴飞龙太麻烦，它们的酸性吐息能融化我的龙蝇群。”她看向天玲，“你们塔楼的魔法能不能制造反制屏障？”
天玲的脸色有些苍白，连续施展高强度魔法让她的精神力严重透支，但她还是点头：“我可以试试组合魔法，用冰墙阻挡酸性，再用闪电攻击飞龙的翅膀。”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只是……需要至少三个法师协助，而且维持不了太久。”
洛雨突然按住桌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北边的山脊线有异动。”她的听觉远超常人，能捕捉到几里外的马蹄声，“是骷髅骑兵，数量不少，正在侦查我们的防御部署。”
林宇的目光落在护符上，金光中隐约能看见木乃伊军团的动向——它们正在城外的沙丘中潜伏，黄金木乃伊的权杖已蓄势待发。“我有个计划。”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护符能增幅光明魔法，或许可以……”
他的话没说完，议事厅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踉跄着冲进来，指着城外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吐不出完整的字句。众人冲出去时，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墓园的骨龙群正低空掠过城墙，龙息所过之处，守军的尸体立刻站起，变成新的骷髅兵；地下城的牛头怪群如同黑色的潮水，撞向城门的防御工事，黑曜石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地狱的火柱再次从天而降，将刚刚修复的箭楼炸成碎片。
“他们来了！”肯洛—哈格举起断剑，剑刃直指敌阵，“兄弟们，让这些杂碎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战士！”他冲在最前面，断剑刺入一个骷髅兵的肋骨，却被后面的骨龙一爪拍飞，重重撞在城墙上，喷出的血雾在阳光下散开，像一朵短暂绽放的红花。
凯瑟琳拔出佩剑，迎上冲在最前面的牛头怪。银甲与黑曜石碰撞的火花照亮了她的脸，她的手臂被对方的尖角划开，血顺着剑刃流下，滴在地上的瞬间，竟让几个骷髅兵的动作出现了短暂的停滞——那是皇室血脉中蕴含的神圣力量，对邪恶生物有着天然的压制。
林宇将护符抛给天玲：“按计划来！”他抽出长剑，冲向最近的骨龙。这头巨兽的眼眶中燃烧着绿色的鬼火，看见护符的金光时明显退缩了一下。林宇抓住机会，踩着骷髅兵的肩膀跃起飞跳，长剑顺着龙颈的骨缝刺入，绿色的毒液溅在他脸上，灼得皮肤生疼，他却咬紧牙关，将剑刃旋转着搅动。
洛雨的弓箭精准地射向巫妖的法杖，每一支箭都缠着圣甲虫的翅膀粉末，接触到黑暗魔法时立刻爆发出金光。一个巫妖的法杖被射中，顶端的骷髅头“啪”地碎裂，老巫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迅速干瘪，最后化为一捧黑灰。但更多的巫妖涌了上来，黑色的雾气在城墙上凝聚，形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发出蛊惑人心的低语。
天玲的额头渗出冷汗，她与三个幸存的塔楼法师手拉手，组成魔法阵。护符在她掌心发烫，金光顺着手臂流入法阵，冰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起，挡住了洞穴飞龙的酸液吐息。但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响起小时候母亲的声音：“别让魔法吞噬你的意志……”她猛地咬破舌尖，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冰墙上突然伸出无数冰刺，刺穿了三头低空飞过的飞龙的腹部。
埃妮拉的终极九头怪正在城门下肆虐，九个头颅同时攻击，将牛头怪群撕成碎片。但莫奈尔的皮鞭突然缠住了它的一个头颅，毒刺刺入的瞬间，九头怪发出痛苦的咆哮，那个头颅迅速枯萎，变成灰黑色。“蠢货！”埃妮拉对着莫奈尔怒吼，却被对方的黑洞左眼盯住，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走。
德肯强撑着释放出最后一个闪电法术，击中了山特的亡灵圣经。书页被炸开数张，老巫妖发出愤怒的咆哮，挥手召来十个死亡骑士。德肯被骑士的长枪贯穿了肩膀，钉在城墙上，他看着山特逼近的身影，突然露出一抹笑容，将手中的水晶法杖猛地砸向地面——法杖炸开的蓝光中，隐藏着塔楼最后的秘密武器启动信号。
林宇砍断骨龙的脖颈时，正好看见德肯被钉在墙上的一幕。老法师的白袍已被血浸透，但他的眼神依旧坚定，对着林宇的方向缓缓点头。那一刻，林宇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对着天玲大喊：“就是现在！”
天玲将护符举过头顶，金光与冰墙、闪电同时爆发。洞穴飞龙的翅膀被冻结，随后被闪电劈成碎片，惨叫着从空中坠落。洛雨的弓箭精准地射中莫奈尔的皮鞭，让她无法再控制九头怪。凯瑟琳抓住机会，佩剑刺穿了牛头怪的眼睛，黑血喷了她满脸，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战斗的惨烈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一个年轻的士兵被骷髅兵的剑刺穿胸膛，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炸药包扔进敌群，爆炸的火光中，他的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容。一个沼泽的蜥蜴人用身体挡住射向林宇的毒箭，绿色的血在他胸口开出一朵花，临死前，竖瞳里映出的是西克洛阳的天空。
林宇的长剑早已卷刃，他捡起地上的战斧，劈开一个死亡骑士的头盔。护符的金光在他周身流动，那些试图靠近的邪恶生物都会被灼伤。他看向身边的同伴：凯瑟琳的银甲已变成暗红色，却依旧站得笔直；科尔格的左腿几乎无法动弹，却用单手挥舞着战斧；洛雨的箭囊已经空了，她正用断弓的木杆敲击骷髅兵的颅骨。
黄昏时分，第一波攻击终于被击退。城墙上的尸体堆积到了半人高，有的是人类的，有的是恶魔的，有的是亡灵的，它们的血液混在一起，顺着城墙流下，在地面汇成一条蜿蜒的小溪。
林宇靠在断墙上，剧烈地喘息着。护符的金光暗淡了许多，显然也消耗了大量能量。他看向城外，邪恶势力的营地依旧灯火通明，显然在准备下一波攻击。
“我们……能守住吗？”天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法袍沾满了血污，脸上还挂着泪痕——刚才有个年轻的法师为了保护她，被牛头怪撕成了两半。
林宇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断剑。他看向身边的同伴，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伤痛，甚至恐惧，但没有一个人退缩。远处的邪恶阵营中，山特的亡灵圣经还在翻动，莫奈尔的皮鞭依旧作响，塞纳伦的火焰还在燃烧。
但西克洛阳的城墙上，护符的金光重新亮起，木乃伊军团的锁链在沙中摩擦，沼泽的龙蝇群再次起飞，塔楼的法师们开始吟唱新的咒语。
战斗还未结束，甚至远未结束。但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这座城市就不会陷落。这是他们的战场，他们的家园，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光。而黑暗越是汹涌，这束光就越是明亮，越是坚韧，越是……不可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