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渊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着。
那串“季少渊专供版,感恩惠顾,长命百岁”的长拼音,一个字母都没错。
他甚至贴心地选用了默认的全拼。
接着输入金额——$.00。
金额确认,支付成功!
平板电脑的屏幕上,立刻弹出一个巨大金光的“√”,伴随着几声欢快的金币洒落音效,简直浮夸到极点。
江晏歌这才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收好平板,习惯性地扶了扶他的小眼镜,小大人似的评价:“效率尚可。”
随即转身,迈着小短腿安静地回到了摊子后面堆放杂物的地方,
从保温箱里拿出一瓶颜色红得惊心动魄的瓶子,上面贴着简陋的“炽天使之吻”手写标签的辣椒酱,走回来,“啪”一声拍进季少渊手里。
全程目睹一切的季氏员工们,内心弹幕已经刷疯了:
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买瓶辣椒酱?!
老板这哪是宠孩子?这分明是在烧钱哄儿子开心!
这种爹,请给我来一打!哦不,是请老板下次搞团建让我们也哄哄小少爷!
一直在旁边充当“小尾巴”的幺女江晏晚终于抓住了机会。
小财迷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声音又软又糯,甜度爆表:
“爹地~帮晚晚的忙嘛!晚晚的炒饭太重啦!端不动!”
她伸出小胖手指,指向旁边一张小折叠桌上放着的一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基础蛋炒饭。
那是她刚给自己准备的,小碗,分量轻飘飘,一只小奶猫都端得动。
周围憋笑的表情已经快要裂开了。
这小公主,是撒娇撒出新境界了?
这饭跟“重”有半毛钱关系?
季少渊却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恩典和光荣任务。
他立刻郑重其事地弯下腰,小心得如同捧起一件珍宝,端起了那份对他来说简直小得可怜、轻如鸿毛的炒饭碗。
他还特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碗在手里端得稳如泰山,温柔的看向女儿:
“好,爹地给你端着。想在哪里吃?爹地给你送过去。”
江晏晚甜甜一笑,蹦蹦跳跳地跑到摊位后面:
“爹地最好了!放在妈咪炒锅旁边的空架子上就行!我要边看妈咪炒大锅饭边吃!”
四宝轮番轰炸的间隙,江小七的手臂早已酸痛不已。
她那张被锅气蒸腾得微微泛红的脸颊此刻紧绷着,眼神越来越沉,几乎能滴出黑墨来。
摊前那两条由季氏员工组成的、不断向前蠕动的长龙,望不到尽头。
油烟熏着她的眼睛,汗水黏着额边的碎发,体力被快速地抽走。
当老四周晏晚那声甜得发腻的“爹地~帮晚晚的忙嘛!”传入耳中,
又看到季少渊像个得令的大内总管似的,小心翼翼捧起那份比茶杯大不了多少的炒饭时,某种名为“忍耐”的弦,终于,“铮”地一声——
彻底断了!
“当啷——!!”
一声刺耳到能贯穿整个喧嚣夜市的巨响猛地炸开!
江小七把手里的长柄大铁勺猛地往那口厚实的大炒锅里狠狠一砸,发出一声巨大的悲鸣。
紧接着,她纤细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单手拎起了那口黑沉沉的铸铁大炒锅,
“哐当”一声巨响,狠狠怼在了旁边那辆结实的小吃车台面上!
巨大的震动让车上的瓶瓶罐罐一阵乱跳!
她猛地转身,一步就跨到季少渊面前。
那张平日清冷如玉的脸上,此刻涨满了濒临爆发的怒火,
原本干净的蓝色围裙和白色t恤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油渍。
她此刻两簇熊熊的火苗,直勾勾地钉在季少渊脸上,那眼神要将他生吞活剥!
“姓、季、的!”
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连远处摊位的老板都好奇地探过头来。
“你他妈的是不是活腻歪了?!还是觉得老娘生来就该像个永动机似的给你家这群嗷嗷待哺的打工人当厨师?
乌泱泱的,来几百号人站这排队是等我发救济粮吗?!
你是想活活累死老娘,然后好继承老娘这口祖传炒锅去你季家当传家宝供着是不是?!
再炒下去,老娘手腕就真废了!你丫给老娘换个砂轮磨磨?!”
吼到后面,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拔高,因过度用力爆出了一句粗口。
那张愤怒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在灯泡的光下,生动得让在场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
江小七最后那句“继承祖传炒锅”裹挟着怒火和沙哑的尾音,让所有的人瞬间安静了。
无数道目光黏在她身上,被她刚才单手抡锅的彪悍惊得呆若木鸡。
站在怒火风暴最中心的季少渊,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那只巨大的炒锅迎面拍中。
那张能冻结整个会议室的脸,罕见地绷不住,裂开一丝缝隙,肉眼可见的慌乱。
江小七眼底毫不掩饰的愤怒和疲惫,像冰锥扎进他骨头缝里,刺得生疼。
她鼻尖和额角的汗珠、围裙上的油点、还有那几缕倔强黏在脸颊上的碎发,清晰地告诉他——
他是那个罪魁祸首,他那点引以为豪的“巧思”,实实在在地让她累惨了。
“夫……”
他喉结干涩地滚动了一下,试图发声,声音却卡在嗓子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晚了!
江小七根本懒得听他任何狗屁倒灶的解释。
她把锅扔下还嫌不够解气,怒火中烧地一把扯下身上脏兮兮的蓝色围裙,
带着火气的布料“呼啦”一声在半空甩过,带起一小片油星子,差点抽在季少渊那张显得格外心虚的俊脸上。
接着是那双沾满油污的粗线麻布手套,也被她狠狠掼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收摊!”
她猛地扭头,冲着还在数钱的老妈张桂云吼了一嗓子。
那声音里的火气一点没降,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张桂云被吓得一个哆嗦,手里一把钱掉在地上,她也顾不上捡了。
秦建国和江振邦两位老爷子也赶紧放下手里的盘子和抹布,手脚麻利地开始折叠桌子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