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内,气氛已压抑到了极点。
裴昭雪的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泛起了一种诡异的青灰,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若非苏九一直搭在她腕间的指尖还能感受到那一丝微若游丝的脉搏,几乎与死人无异。
她体内的复合毒素,似乎正在做最后的反扑,侵蚀着她最后的生机。
那块百年温血玉散发的光晕,在她身上也显得愈发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白砚舟则依旧深度昏迷,面色灰败,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绝。
苏九刚刚又为他强施了一次金针,自己却因心力交瘁,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看着并排躺着的两人,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心防。
难道……真的回天乏术了吗?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了急促到极点的马蹄声,以及裴昭明那嘶哑却充满力量的呼喊:“解药!解药拿到了!”
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劈下了一道曙光!
苏九猛地抬起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强烈的希望让她瞬间驱散了身体的疲惫,踉跄着冲向门口。
裴昭明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一身风尘,官袍上甚至还沾染着些许血迹(可能是小豆子或杜承志的),他也顾不得解释,直接将怀中紧紧护着的油布包塞到苏九手中,语速极快:
“快!三个瓷瓶,顺序、时辰,纸上写着!杜承志临死前交出,应该不假,但需小心验证!”
苏九双手颤抖着接过,迅速打开油布包,看了一眼纸条说明,又飞快地打开三个瓷瓶的塞子,分别凑近鼻尖仔细嗅闻。
她虽无白砚舟那般通过药渣还原配方的神技,但常年与药材打交道,对药性气味也极为敏感。
“气味纯正,药性看似相生相合,与白公子之前推测的解毒方向一致!”
苏九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快!帮我扶起郡主!”
时间紧迫,来不及做更多的验证,这已是唯一的希望!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扶起裴昭雪软绵绵的身体。
苏九按照纸条上的说明,先取过写着“引”字的瓷瓶,将其内清澈微苦的药液,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喂入裴昭雪口中。
药液入喉,起初并无明显反应。苏九和裴昭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裴昭雪的脸。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在苏九准备喂服第二种“和”字药液之前,裴昭雪那青灰色的脸上,突然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身体开始轻微地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细微的、痛苦的咯咯声。
“这是……”裴昭明脸色一变。
“别慌!”苏九虽也紧张,但眼神却坚定,“纸条上有注,‘引’药服下,或会引发毒素反噬,出现呕逆痉挛,正是药力引导毒素外泄之兆!快,帮我按住她,喂服‘和’药!”
裴昭明连忙上前,轻轻按住裴昭雪的肩膀。苏九则将那瓶色泽略深、带着清香的“和”字药液,再次小心喂入。
说也神奇,这“和”字药液服下后不久,裴昭雪身体的痉挛便逐渐平复下来,脸上的潮红也开始慢慢消退,虽然依旧苍白,但那层笼罩的死气沉沉的青灰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淡!
最明显的是她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稍微有力且平稳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若有若无,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
“有效!真的有效!”
苏九喜极而泣,几乎要虚脱倒地,她强撑着,按照说明,在间隔了准确的时辰后,将最后一瓶色泽乳白、带着淡淡甘甜的“归”字药液,喂入了裴昭雪口中。
“归”药服下,裴昭雪的呼吸进一步平稳下来,脉搏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顽强的生机,正在一点点地重新夺回失地。
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似乎陷入了更加深沉、但不再是濒死的沉睡之中。
“郡主……郡主体内的毒素,正在被中和、清除!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苏九再次仔细诊脉后,终于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坐在脚踏上,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但这一次,是喜悦和庆幸的泪水。
裴昭明一直紧绷的身躯也终于松弛下来,这才感觉到一阵阵后怕和脱力袭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看着裴昭雪逐渐恢复生机的脸庞,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庆幸。
目光转向旁边软榻上依旧毫无动静的白砚舟,心又揪了起来。
“苏姑娘,白兄他……”
苏九抹了把眼泪,挣扎着起身:“白公子伤势不同,他主要是内伤及试药引发的毒素冲突,需先以内服汤药固本培元,再辅以金针疏导淤积的毒性。好在解药已得,证明杜承志所用毒物确为此方,我可根据解药成分反向推导,配制缓解白公子体内毒素的药剂。只是他伤势太重,元气大伤,苏醒和康复……需要时间。”
她立刻拿起纸笔,迅速写下一张药方,交给门外候命的侍女,令其速去煎药。
自己则再次拿起金针,走向白砚舟,准备为他行针。
裴昭明站在房中,看着苏九忙碌而专注的身影,看着榻上两位挚友虽依旧未脱险境但已现生机,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夜,太过漫长,太过凶险。
杜承志伏法,解药到手,昭雪毒渐清,这无疑是巨大的胜利。
但杜承志临死前的狂笑,小豆子的无辜惨死,以及那枚与诸多案件符号相似的环形白玉佩……都像是一层新的迷雾,悄然笼罩下来。
他知道,寒梅香断魂一案,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但背后的暗流,似乎从未停歇。
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守护好眼前的人,等待他们康复,然后……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