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没有去问白江砚，他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那层红色的雾已经将天空中的血月给彻底覆盖，站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已经看不见空中有什么东西了。
沈越抿着唇，他侧头看向白江砚，对方捂着伤口的那只手的指缝还在不断的往下渗血。
他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江砚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扯到了腹部的伤口，疼的他直吸气。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白江砚含糊其辞，并没有直面回答沈越的意思，反而示意他接着抬头看。
“说白了，现在的玉兰城整座城市都被这这玩意儿给遮挡，就连味道都掩盖住了，天上的那东西注意不到我们，祂甚至可能都没有发现在这里还有一座属于蝼蚁的城市。”
白江砚顿了一下，看向沈越，他的眼底还残留着未退的亢奋，声音却忽然压低，像是怕有人偷听一样。
“沈越，你是个聪明人，看完刚才那一切，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敲了敲空气，就像是在敲一面看不见的玻璃墙。
“我们的世界，其实根本算不上一个世界，更像是......一个生态箱。”
沈越猛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生态箱？”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疑问。
白江砚笑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末日前的人类，会把蚂蚁和土装进一个透明的盒子里，再添上几根树枝，撒点小石头，就成了蚂蚁们的世界，它们在里面筑巢，觅食，繁殖，自以为那就是它们的全部世界，可实际上，在盒子的外面始终有双眼睛，在观察，记录着它们，或许偶尔还会恶趣味一把，摇晃一下箱子，看着蚂蚁在里面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们现在......”
白江砚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奇怪到让沈越一时之间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的指尖在空中画了个圈。
“是不是也活在这样的一个箱子里？自以为的末日，说不定只是别人突发奇想的一个小实验，自以为的月亮，说不定就只是箱子上面镶嵌的一颗灯泡。”
他放下了手，目光穿过沈越，看向了他的身后。
沈妄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盯着白江砚，他不是人，也不是什么所谓的精神体。
他就是一个怪物。
他就只是沈妄。
但从白江砚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从他的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股让他既憎恶又向往的味道。
那是......
来自天上的味道。
男人的脸上逐渐泛起了一抹潮红，沈越看得出来这家伙的情绪已经亢奋到了极点，他谨慎的后退了几步，没想到却换来了白江砚朝前迈出的一大步，他一把抓住了沈妄的双臂，沈越甚至能看到他鼻尖上沁出的点点汗珠。
疯了。
这家伙真的是疯了。
就连流血的伤口都不顾了，黑黝黝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沈越，声音轻得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我说的这些都成立的话，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真正的外面......也许并不存在所谓的末日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一阵风吹过。
那风并不冷，但却让沈越浑身骤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瞳孔地震的看着白江砚。
他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这层雾。
如果按照这个说法的话，红雾更像是......隔绝箱子外面的观察者视线的遮光布。
可是......
这怎么可能呢？
这太荒谬了。
白江砚仔细的看着沈越脸上错愕的神情，终于忍不住低低的笑了出来。
这已经很好了。
他原本还以为沈越在听到他的这番言论后会吓得跑掉，或者骂他是一个疯子。
可沈越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站在这里，震惊的看着自己。
这很正常。
没有人能一下子就接受这个观点，他只要没有被吓跑，那就说明有戏。
白江砚的笑声渐渐止住，他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沈越的肩膀。
“不愧是我选的合作伙伴。”
沈越：“......”
谁是的伙伴了？
他默默的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肩膀的从白江砚的手中解救出来。
白江砚也不恼，他耸了耸肩。
“怕什么，蚂蚁咬人，也挺疼的。”
沈越依旧沉默。
好半天，两人大眼瞪小眼，沈越终于忍不住了，他低声说道：“这些跟玉兰城要算计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
白江砚说的理直气壮：“这些是我要告诉你的，我想跟你合作，我们可以......”
沈越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的话：“你有病吧。”
白江砚：“......”
他颇觉得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沈越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他随意的用东西在自己的腰上缠了一圈，挡住了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这才轻咳一声，轻声道。
“不是玉兰城要算计你，钱镜那个人就是个蠢货，她没有这个本事，算计你的人另有其人。”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沈越.......”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从一开始，你做的一切就都是在一些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你做什么，但是......经过我的调查，这些线索串联起来都指向了一个地方。”
沈越的喉咙发紧，他知道白江砚说的是哪里。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梦城。”
“梦城。”
两人的声音齐刷刷的响起，又同时落下。
白江砚对上了沈越的眼睛，他耸耸肩：“抱歉，其实我最开始告诉你的那个地址，那个老板的确自称去过梦城，但......”
“被发现了。”
他颇有些无奈的表示。
“钱镜实在是太警惕了，这所城市基本上没有她看不到的地方，也就是现在是血夜，所有的设备都失灵了，不然我还不知道应该找什么办法告诉你这件事。”
“那里换人了，至于原来的那个老板去哪了，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
“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越打断了他的话，青年平静的望了过来，白江砚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收敛，同样平静的回望过去。
“我说过了，沈越。”
“你是我自己给自己找的合作伙伴，是能帮我打破箱子的助力，所以......这算是我的诚意？”
白江砚没有告诉沈越的是，其实在他得到那个蛋壳的时候，他就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合作对象一定会是蛋壳里的这个东西，它的味道跟祂太像了，但当他们真正相遇之后，白江砚悟了。
他不可能拉拢到这个叫做沈妄的怪物的。
那......
目标就要转移到怪物的主人身上了。
这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沈越的背后有这么多双默默注视他的眼睛，那就注定了他不会是一个普通人，跟他掺和在一起，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但是......
他白江砚就喜欢找麻烦。
不等沈越说话，白江砚已经自顾自的补充道：“你明明一直在按部就班的走在别人给你规划好的路上，为什么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你们在花店到底遇到了什么？”
沈越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对方。
没想到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白江砚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本来看上去精神就有点不对劲，这会儿简直是彻底疯了个彻底。
他靠在墙壁的边缘，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沈越看的心惊胆战，唯恐他一个不注意，从这里翻下去，要知道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可是二十九楼，这家伙要是掉下去，恐怕直接就成沫子了吧。
沈越正提心吊胆呢，就看见白江砚双臂搭在边缘的栏杆上，懒洋洋的往后一靠。
年久失修的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对方却浑然不觉，他看着沈越说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沈越：“......”
你也没问啊。
白江砚长长的舒了口气：“太好玩了，沈越，这太好玩了。”
“你可能不了解钱镜，但我了解她，她虽然蠢是蠢了点，但不可能会留下这么显眼的漏洞，这只说明一件事，她背叛了在她背后的某些人，故意让你发现了这一切，啧，我觉得我好像猜到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这种被安排感觉，让沈越有些不爽。
他手指蜷缩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句话：“她想要做什么？”
“救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