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在三人脚下震颤如活物，雾气被某种庞大的气机撕开，露出中央那座斑驳的祭坛。
韩林的瞳孔骤然收缩——盘坐在祭坛上的身影比记忆中更显狰狞，青铜色的皮肤爬满暗纹，眉心嵌着半枚破碎的命运金印，周身缠绕的金色锁链正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每一道都刻满初代守剑人的诛魔咒文。
“命运主宰……终究还是失败了。”那声音像锈铁刮过石板，带着陈腐的恶意，“不过没关系，我会亲手完成这一切。”
蚊道人缓缓抬头，暗红的竖瞳里翻涌着混沌雾气。
韩林忽然想起系统刚刚在识海炸开的信息：“目标：蚊道人，原为命运守护者之一，因触碰禁忌之力堕入混沌，被初代守剑人封印。”原来命运主宰那些疯癫的“复活”计划，不过是为这尊灾星撕开封印的引信！
“小心！”陆雪琪的低喝混着天琊剑出鞘的清鸣。
蚊道人抬手间，虚空如纸页般裂开，千万根泛着幽光的命运丝线凝成利刃，带着割裂魂魄的尖啸刺来。
韩林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丝线里竟裹着他曾在命运主宰记忆里见过的银芒，是被污染的天道本源！
陆雪琪旋身挡在最前，素白广袖翻卷如莲，寒冰真意顺着天琊剑倾泻而出。
冰晶屏障在三人头顶凝结时，她睫毛上已凝了层薄霜。
可第一根命运利刃刺入屏障的瞬间，她便知道不妙——冰晶不是被击碎，而是被腐蚀，就像热水浇在雪上，滋滋冒着青烟。
“退！”她反手抓住韩林手腕要拽他避开，余光却瞥见张小凡的烧火棍已迎了上去。
大竹峰弟子的吼声响彻虚空：“我来！”血煞之力如红潮翻涌，将最密集的那片利刃撞得偏移。
但下一刻，张小凡闷哼着倒飞出去，后背撞在玉阶上，嘴角溢出黑血——那些丝线竟在他体内留下蚀骨的伤痕。
韩林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能感觉到本源在识海疯狂流逝，系统提示音像警钟：“本源剩余12%，检测到混沌之力侵蚀，建议立即撤离。”可当他看向陆雪琪时，她正咬着唇重新凝聚冰盾，发梢被腐蚀出几缕焦黑；再看张小凡，那家伙正撑着烧火棍爬起来，指节因用力发白，眼底却燃着他从未见过的狠厉。
“师兄说过，守剑人的使命是终结循环。”韩林摸向腰间的逆命印，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爬遍全身。
初代守剑人临终前的话突然清晰：“真正的困局，从来不是封印，而是……”而是当被封印者与命运本身勾连时，所有的封禁都会成为滋养他的养料？
蚊道人站起身，锁链哗啦坠地。
他每走一步，玉阶便崩裂一块，背后浮现出巨大的命运轮盘虚影。
“你们以为斩断命运丝线就能逆命？”他的笑声震得三人耳膜生疼，“这方世界的本源早被我吸成空壳，连天道都在我掌心发抖！”
陆雪琪的冰晶屏障第三次破碎时，她的指尖开始渗血——天琊剑与她心神相连，剑刃上的裂痕正往她识海蔓延。
张小凡的烧火棍突然发出呜咽，血煞之力变得虚浮，他踉跄两步，扶住韩林肩膀：“林哥，我……撑不住了。”
韩林望着两人苍白的脸，喉咙发紧。
他能清晰感知到，蚊道人的气机正在锁定自己——这尊混沌灾厄，要的是守剑人身上的逆命印，要的是彻底碾碎所有可能的变数。
本源在识海疯狂流逝，10%，9%……系统提示突然多出一行血字：“检测到宿主死亡风险97%，是否启动‘天命归墟’模式？需消耗剩余全部本源，后果未知。”
雾气突然翻涌，蚊道人的身影在其中忽明忽暗。
他抬起手，命运丝线凝成的巨刃悬在三人头顶，阴影笼罩下来时，韩林听见陆雪琪轻声说：“我信你。”张小凡的烧火棍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带着温度。
“逆命印从来不是传承，是斩断。”韩林望着那柄即将落下的巨刃，喉结滚动，“所以该斩断的……从来不是自己。”他咬破舌尖，鲜血溅在逆命印上，识海系统的确认键在血光中亮起。
本源流逝的速度突然加快，像决堤的洪水。
韩林眼前开始发黑，却听见系统机械音在轰鸣：“天命归墟模式启动，倒计时十秒……”
金色纹路如活物般从韩林掌心窜出，沿着手臂攀至脖颈，最后在额间凝成一枚扭曲的命运图腾。
他能听见骨骼发出细碎的爆裂声，本源流逝的剧痛像无数钢针在识海搅动，可当视线扫过身侧两人——陆雪琪染血的指尖还悬在半空，似要触碰他却又不敢；张小凡的烧火棍斜斜撑地，指节因用力泛白，眼底翻涌着近乎灼人的光——那些痛忽然变得轻了。
“九……九霄签印，归墟。”他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吟，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成雷鸣：“本源消耗完毕，天命归墟模式加载99%……”逆命印在腰间发烫，烫得他皮肤发红，却让意识异常清明。
初代守剑人临终前的话突然穿透岁月迷雾：“当命运成茧，破茧者必自焚。”原来所谓“自焚”，从来不是熄灭自己，而是用最后的光，照亮同伴的路。
陆雪琪的指尖终于触到他发烫的手腕，凉意顺着皮肤渗进来：“韩林，你的脉搏跳得太快了。”她的声音发颤，却仍强撑着稳定音调，“我……我能感觉到天琊在共鸣，或许能……”
“退后半步。”韩林反手扣住她手腕，将她往张小凡身侧推了推。
他能看见她眼底的惊惶，却也看见其中翻涌的信任——就像当年在祖师祠堂，他第一次取出逆命印时，她站在烛火里说“我信你”。
这三个字，够他燃烧十次百次。
“轰！”蚊道人的命运巨刃终于落下。
黑色刃锋撕裂虚空，带起的气浪将三人衣袂掀得猎猎作响。
韩林仰起头，额间图腾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他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不是剑招，不是法诀，是初代守剑人刻在他灵魂里的逆命阵图。
金色光轨如银河倾泻，在三人头顶凝成倒扣的穹顶。
蚊道人的巨刃撞上来的刹那，穹顶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的命运丝线——正是方才刺向他们的那些。
韩林听见自己沙哑的笑声：“你用天道本源喂饱的丝线，现在该还给天道了。”
逆命阵图突然逆转。
所有被污染的丝线发出尖啸，竟顺着刃锋倒灌回蚊道人体内。
他的青铜色皮肤瞬间裂开无数血口，暗红竖瞳里的混沌雾气被撕开一道缝隙，露出其中惊惶的真容：“不可能！命运之力只能被主宰操控……”
“不是命运选择了我。”韩林抹去嘴角血迹，金色纹路已爬满半边脸颊，“是我选择了命运。”他话音未落，逆命阵图突然收缩，化作一道金链缠上蚊道人脖颈。
那是初代守剑人当年封印他的锁链，此刻却带着截然不同的锋芒——不是封禁，是绞杀。
陆雪琪的天琊剑突然出鞘，寒芒裹着冰雾刺向蚊道人咽喉；张小凡的烧火棍冒出血煞红光，从另一侧袭向他心口。
三人配合默契如演练过千遍，连呼吸都重叠在一起。
蚊道人慌忙抬手抵挡，却在触及两柄法宝的瞬间惨叫——天琊的冰寒与烧火棍的暴烈，竟顺着他的本源伤口直钻进去。
“你们以为……这就是终点？”蚊道人的声音突然变调，像是有两个灵魂在争夺声带。
他布满血痕的手缓缓按上胸口，指甲深深刺入皮肤，“看看吧，真正的……”
“不！”韩林瞳孔骤缩。
他看见蚊道人胸口的皮肤正在融化，露出一颗流转着银芒的晶体——那是命运核心，是整个诛仙世界的本源凝结！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晶体中央浮着一道半透明人影，眉眼模糊却透着熟悉的压迫感，像是曾在系统碎片里见过的……
“你们……还差得远。”人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撞进三人识海。
韩林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掐住他的喉咙，连本源耗尽后的虚弱都被这声音放大十倍。
陆雪琪的天琊剑当啷坠地，她捂住耳朵后退，发梢瞬间雪白；张小凡的烧火棍冒出黑烟，他踉跄两步，直接跪在了韩林脚边。
“轰——”命运之巅开始崩塌。
玉阶断裂的轰鸣中，韩林看见蚊道人的身影正在消散，而那颗命运核心里的人影却愈发清晰。
对方的目光扫过他时，他仿佛被扒光了所有秘密——系统、逆命印、甚至无咎道人临终前的托付，都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
“走！”韩林拽起张小凡，另一只手抓住陆雪琪手腕。
可还没迈出一步，脚下的玉阶突然化作齑粉，三人坠入无边黑暗。
风声在耳边呼啸，韩林却听见陆雪琪在喊他名字，张小凡在咳血，还有那个神秘人影的笑声，像一根细针，扎进他即将陷入黑暗的意识里。
黑暗中，有细碎的光点点亮起。
韩林勉强睁眼，看见无数半透明碎片在周围漂浮——那是记忆，是某个人的，或是某个世界的。
他看见少年时的自己在祖师祠堂擦剑，看见陆雪琪第一次对他笑，看见张小凡在大竹峰劈柴时的背影……最后一片碎片掠过眼前时，他看清了上面的画面：命运核心里的人影站在混沌中，手中握着半枚与蚊道人眉心相同的命运金印。
意识彻底坠入黑暗前，韩林听见自己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