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正蹲在院子里补墙,手里的腻子刀刚刮到一半,就听见屋里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这声音脆生生的,像是陶瓷落地的动静。他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刀都差点掉了。
“菟菟!小飞!你们俩干啥呢?”沈晋军扔下刀就往屋里冲。
客厅里,广成子昨天送的那只缺角瓷瓶躺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菟菟站在旁边,手里还捏着半片瓷片,吓得小脸发白;小飞缩在墙角,两只小手背在身后,眼睛瞅着天花板,假装自己啥也没看见。
“谁干的?”沈晋军叉着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可看着俩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那点火气愣是没发出来。
菟菟先开了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不是我……是它自己掉下来的。”
“我看见了!”小飞突然指着菟菟,“是她想啃瓷瓶上的花纹,一伸手就碰掉了!”
“你胡说!”菟菟急得脸通红,“是你先飞起来够房梁上的蜘蛛网,翅膀扫到桌子的!”
俩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比菜市场还热闹。沈晋军扶着额头,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瓷瓶虽然是广成子送的,看着也不值钱,但毕竟是人家的心意。再说了,这才刚消停半天,又开始闯祸,再这么下去,他这流年观怕是真要被拆成平地了。
“小李鬼!”沈晋军喊了一声,“把这俩‘小祖宗’带去院子里罚站,不准动!”
小李鬼从厨房飘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抹布——他刚把灶台上的胡萝卜渣擦干净。听见这话,赶紧点头:“得嘞老板。”
他刚想伸手去牵菟菟,就被菟菟躲开了:“我不罚站!我要找沈大哥评理!”
小飞也跟着嚷嚷:“是她先动的手!该罚她!”
沈晋军被吵得脑壳疼,转身从里屋翻出个旧算盘,“啪”地拍在桌上:“再吵!再吵就用这个算你们拆家的账!打碎一个瓷瓶,扣十包薯片,五根胡萝卜!”
这话一出,俩小姑娘立马不吭声了。小飞最宝贝她的薯片,菟菟则死死盯着桌上的算盘,生怕真被克扣了胡萝卜。
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飘出来,带着点笑意:“沈道长这招还挺管用,比画符驱邪省力多了。”
“省力?”沈晋军对着剑小声嘀咕,“我这是在透支我的零食储备!再这么扣下去,下个月得喝西北风了。”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碎瓷片捡起来。碎片边缘还沾着点褐色的粉末,闻着有点像中药渣子。
“这瓷瓶里装过啥?”沈晋军有点纳闷,“广成子该不会又在里面藏了他的假药吧?”
正琢磨着,院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还带着邓梓泓那特有的清冷嗓音:“沈晋军,在吗?”
沈晋军心里一紧,赶紧把碎瓷片往垃圾桶里塞:“来了来了!”
他刚把碎片藏好,邓梓泓就推门进来,背着个黑色的背包,脸色比昨天好看了点,但眉头还是皱着。
“查得怎么样了?”沈晋军赶紧转移话题,“谢汉辉有消息了吗?”
邓梓泓摇摇头,把背包往桌上一放:“码头那边问过了,前天确实有艘货船往南边去了,船上有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带着个盒子,看着像是镇魂珠。”
“那还不去追?”沈晋军急了,“等他把珠子卖了,想找都找不到了。”
“追不上了。”邓梓泓从包里掏出张纸条,“那船昨晚就离港了,目的地不明。龙虎山已经派人去查了,让我们在横江市盯着,别再出乱子。”
沈晋军接过纸条,上面是串船号,还有个模糊的监控截图,只能看出是个穿黑衣服的背影,手里确实拎着个黑色的盒子。
“这谢汉辉跑得还真快。”沈晋军咂咂嘴,“就没留下点别的线索?”
“有。”邓梓泓点头,“码头的工人说,他上船前跟一个戴银色面具的人见过面,俩人聊了不到十分钟,那面具人就先走了,走路有点瘸。”
“瘸子?”沈晋军摸着下巴,“黑月会里有这号人物吗?”
叶瑾妍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我知道这个人。以前在公司加班时,见过类似的面具人,当时他去我们老板办公室,走得确实有点瘸。”
“你公司?”沈晋军愣了一下,“你生前那家?跟黑月会有关?”
“不好说。”叶瑾妍的声音有点飘忽,“当时只觉得他身上阴气很重,没敢细看。”
邓梓泓也皱起了眉头:“如果黑月会的人已经渗透到了普通公司,那事情就麻烦了。”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了菟菟的叫声:“小飞!你不准碰我的胡萝卜!”
紧接着是小飞的反驳:“谁碰了?是它自己滚过来的!”
沈晋军和邓梓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你这道观……还真热闹。”邓梓泓的嘴角抽了抽。
“别提了。”沈晋军叹了口气,“俩‘小祖宗’快把我这儿拆了,再这么下去,我得给她们请个保姆了。”
他正想出去看看,就看见小李鬼慌慌张张地飘进来:“老板!不好了!菟菟把龟丞相的别墅啃了个洞!”
“啥?!”沈晋军差点跳起来,“那是塑料的!啃了会肚子疼的!”
他拔腿就往外跑,邓梓泓也赶紧跟了出去。
院子里,菟菟正蹲在水缸边,手里拿着块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塑料片——正是龟丞相那“乌龟别墅”的屋顶。龟丞相和丞相夫人缩在水里,只露出两个壳,估计是被吓得不轻。
小飞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半块薯片,嘴里嘟囔着:“叫你别啃你偏啃,这下好了吧?”
菟菟委屈地瘪瘪嘴,把塑料片往身后藏:“它看着像胡萝卜干……我就想尝尝。”
“那是塑料!”沈晋军气得想敲她脑袋,“吃了会消化不良的!回头让萧霖来给你看看,别真吃出啥毛病!”
萧霖是他们认识的医生,上次菟菟误食了广成子的“辨灵散”,还是萧霖给看的,说没大碍,就是有点亢奋。
邓梓泓看着那被啃坏的塑料别墅,突然开口:“这别墅上的‘福’字,是用朱砂写的?”
沈晋军凑过去一看,还真是。小李鬼网购这别墅时,特意选了带“福”字的,说是能给龟丞相添点福气。
“咋了?”沈晋军有点纳闷,“朱砂咋了?”
“这朱砂有问题。”邓梓泓皱着眉,伸手摸了摸那“福”字,指尖沾了点红色的粉末,“不是正经的朱砂,里面掺了阴气,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沈晋军心里咯噔一下:“你的意思是……这别墅有问题?”
“不好说。”邓梓泓把粉末蹭在纸巾上,“得回去化验一下才知道。不过这阴气很淡,不像是黑月会的手法,倒像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小飞的叫声打断了:“快看!天上有鸟!”
众人抬头一看,一只黑色的鸽子正盘旋在院子上空,嘴里还叼着个小小的纸卷。
“信鸽?”沈晋军有点懵,“这年头还有人用这玩意儿送信?”
那鸽子像是认准了目标,盘旋了两圈,突然俯冲下来,把纸卷丢在沈晋军脚边,然后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沈晋军捡起纸卷,展开一看,上面就写了一行字,字迹歪歪扭扭的:
“想知道镇魂珠的下落?今晚子时,西郊废弃工厂见。”
没署名,也没说要干啥,但这语气,一看就没安好心。
“陷阱。”邓梓泓斩钉截铁,“黑月会的人设的局。”
沈晋军捏着纸条,心里有点发沉。谢汉辉刚跑,就有人送信来,这也太巧了。
“去不去?”他问邓梓泓。
邓梓泓毫不犹豫:“去。就算是陷阱,也得去看看。说不定能摸到点黑月会的底细。”
叶瑾妍的声音也带着点凝重:“我跟你一起去。那戴面具的瘸子,我想再确认一下。”
沈晋军点点头,把纸条揣进兜里。刚想再说点啥,就听见菟菟“哎哟”叫了一声。
他回头一看,菟菟正捂着肚子,小脸皱成了一团:“沈大哥……我肚子疼……”
小飞也赶紧凑过去,拉着菟菟的手:“是不是吃塑料吃的?我就说不能啃吧!”
沈晋军心里一紧,赶紧走过去:“能走吗?我带你去找萧霖看看。”
菟菟点点头,被沈晋军扶着站起来,走路都有点打晃。
邓梓泓看着这情景,突然开口:“我跟你们一起去。正好问问萧霖,有没有见过戴银色面具的瘸子。”
“那这俩‘小祖宗’……”沈晋军有点犯难,总不能带着她们去医院吧?
小李鬼赶紧举手:“老板,我看着她们!保证不让她们再闯祸!”
沈晋军还是有点不放心,指着院子里的石凳:“让她们在这儿坐着,不准动!桌上还有半袋胡萝卜干,省着点给她们当零食,别又被抢光了。”
交代完,他才扶着菟菟往外走,邓梓泓跟在后面。
走到门口时,沈晋军回头看了一眼,小飞正乖乖地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块胡萝卜干,小口小口地啃着,菟菟的位置空着,桌上的塑料别墅还敞着个洞,龟丞相大概是缓过劲来了,正慢吞吞地往别墅里爬。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院子里,倒也算得上岁月静好。
可沈晋军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今晚的废弃工厂,八成是场硬仗。
他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剑身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
不管是陷阱还是啥,总得去闯一闯。谁让他现在不仅是个道士,还是这流年观里一群“活宝”的负责人呢。
“走了。”沈晋军扶着菟菟,加快了脚步,“先给这小祖宗看肚子,晚上还得去会会那黑月会的人。”
邓梓泓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难得地勾了勾。
这沈晋军虽然看着不靠谱,可真遇上事了,倒也挺有担当。
就是不知道,今晚这趟浑水,他们能不能顺利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