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蹲在新砌的玻璃缸前,手里举着支马克笔,对着缸壁琢磨半天,愣是没敢下笔。
玻璃缸是昨天从水族馆拉回来的,比原来的水缸大了三倍,还铺了层从后山捡的鹅卵石,角落里堆着小李鬼网购的“乌龟别墅”——其实就是个塑料小房子,上面还印着歪歪扭扭的“福”字。
龟丞相趴在缸底,脖子伸得老长,盯着旁边游来游去的巴西龟。那巴西龟绿得发亮,爪子扒拉着水面,溅起的水珠打在缸壁上,像在鼓掌。
“到底叫啥好呢?”沈晋军挠着头,把马克笔往嘴里叼,被叶瑾妍的声音吓了一跳。
“沈晋军你能不能讲点卫生?那笔昨天还画过驱邪符,朱砂有毒不知道?”桃木剑就靠在缸边,剑身闪着淡淡的光。
“这不正想事儿嘛。”沈晋军吐掉马克笔,“你说给龟丞相的对象起个啥名?要显得有身份,还得好听。”
小李鬼飘过来,手里举着本《宠物名字大全》,翻到折角的一页:“老板,叫翠花咋样?隔壁王大爷家的狗就叫这名,好养活。”
“俗不俗?”沈晋军翻白眼,“这可是咱流年观的‘第一夫人’,得有排面。”
他突然一拍大腿,拿起马克笔在缸壁上写下三个歪歪扭扭的字:丞相夫人。
龟丞相像是听懂了,突然伸长脖子,对着那三个字点了点头。巴西龟也游过来,用脑袋蹭了蹭“夫人”俩字,尾巴在水里拍得欢实。
“得嘞,就这名了!”沈晋军把笔一扔,叉着腰欣赏自己的杰作,“以后你就是丞相夫人,跟龟丞相一起管理流年观的水族事务。”
叶瑾妍冷笑:“你干脆给它们俩印个工作证得了,再搞个绩效考核,迟到早退扣小鱼干。”
“哎?你这主意不错!”沈晋军眼睛一亮,转身就翻抽屉找硬纸板,“小李,去把朱砂笔拿来,给两位领导画个上岗证!”
小李鬼刚飘到门口,就被张梓霖撞了个满怀。张梓霖手里拎着个大塑料袋,里面全是绿油油的菜叶子,还有几包冻虾。
“晋军!你让我买的乌龟口粮!”张梓霖把袋子往桌上一放,“超市大妈问我是不是开养殖场的,我说就养俩,她看我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似的。”
沈晋军没接话,正埋头剪纸板,嘴里念念有词:“左边画个八卦,右边写个‘勤’字,再盖个流年观的章……完美!”
他把画好的“上岗证”用透明胶带贴在玻璃缸两边,龟丞相和丞相夫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像是在研究上面的字。
“从今天起,”沈晋军清了清嗓子,对着玻璃缸宣布,“流年观新增三条规矩:第一,丞相夫人享有优先用餐权,龟丞相要懂得谦让;第二,每日晒背时间由两位共同决定,不得擅自早退;第三,……嗯,第三待定,想到再补。”
叶瑾妍的声音带着无奈:“沈道长这是打算把道观改成乌龟养老院?”
“这叫人性化管理。”沈晋军蹲下来给玻璃缸换水,“你看它们多和谐,比某些天天吵架的员工强多了。”
他这话刚说完,院门外就传来广成子的大嗓门:“金土道长!在家不?贫道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广成子挺着圆肚子走进来,手里拎着个小布包,看见玻璃缸里的俩乌龟,眼睛一亮:“哎哟!这是添新丁了?正好,贫道新炼的‘龟甲增寿丹’,给它们补补!”
他打开布包,里面是几颗灰扑扑的丸子,散发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小李鬼凑过去闻了闻,差点没晕过去:“这味儿……比便利店过期三天的便当还冲。”
“懂啥?”广成子瞪他一眼,“这是用百年龟甲混合朱砂炼的,吃了能……”
“能拉三天肚子吧。”叶瑾妍打断他,“上次你给王大爷的狗吃了‘壮骨粉’,结果那狗拉得站都站不稳,最后还是萧霖给开的止泻药。”
广成子的脸有点挂不住,讪讪地把布包收起来:“那是意外,意外。对了,贫道这次来,是想跟你打听个事。”
他压低声音:“最近横江市是不是来了批外地道士?穿黑衣服的,看着就不像正经人。”
沈晋军心里咯噔一下:“黑衣服?是不是还总背着个黑盒子?”
“对对对!”广成子一拍大腿,“我昨天在菜市场看见的,他们买了好多活鸡活鸭,说是做法事,可我瞅着那阵仗,像是要搞邪术。”
叶瑾妍的声音瞬间严肃起来:“是黑月会的人。他们上次在废弃工厂吃了亏,肯定没安分。”
沈晋军皱起眉头:“买活禽干啥?总不能是改善伙食吧。”
“说不定是搞献祭。”广成子摸了摸下巴,“贫道听说黑月会那帮人邪门得很,为了练邪术啥都敢用。”
正说着,沈晋军的手机响了,是邓梓泓发来的消息:“黑月会在南郊仓库聚集,速来。”
后面还跟了个定位,简单粗暴,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得,又有事干了。”沈晋军抓起桃木剑,对小李鬼说,“看好家,特别是照顾好两位领导,别让它们乱吃东西。”
小李鬼拍胸脯:“放心吧老板!谁要是敢给丞相夫人喂奇怪的丸子,我就用痒痒符招呼他!”
广成子一听要去抓黑月会,顿时来了精神:“金土道长,带上贫道呗!贫道也想为降妖除魔出份力!”
“你?”沈晋军上下打量他,“到时候别吓得腿软就行。”
“瞧不起谁呢?”广成子梗着脖子,“贫道当年可是……”
“可是被只黄鼠狼追得跑丢了道袍?”叶瑾妍毫不留情地揭短。
广成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愣是没说出下句话。
沈晋军憋着笑,把广成子往门外推:“走了走了,再不去邓梓泓该骂人了。对了,你的龟甲丹留着自己吃吧,补补脑子。”
南郊仓库阴森森的,老远就能看见里面透出的红光。沈晋军和广成子躲在墙角,看见十几个黑衣人围着个火盆,火盆里插着几根黑香,烟雾缭绕的,闻着就头晕。
“他们在干啥?跳大神呢?”广成子小声问,刚说完就被沈晋军捂住嘴。
“别出声。”沈晋军指了指火盆旁边的黑盒子,“看见没?跟上次收魂盒一样的东西,估计在搞什么仪式。”
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传来:“火盆里有怨气,是活禽的魂魄,他们在提炼怨气修炼邪术。”
“这帮孙子。”沈晋军骂了句,刚要掏出符纸,就听见身后传来“哎哟”一声。
广成子不知被啥绊了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怀里的“龟甲增寿丹”撒了一地。黑衣人瞬间转过头,十几个阴森森的眼神齐刷刷看过来。
“跑!”沈晋军拽起广成子就跑,身后传来喊叫声,还有东西砸过来的声音。
广成子跑得气喘吁吁,圆肚子颠得像个皮球:“贫道的丹……我的丹啊!”
“命重要还是丹重要!”沈晋军回头甩出几张符纸,符纸在空中炸开,暂时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两人慌不择路地跑到仓库后面,正好撞见邓梓泓带着几个龙虎山的道士赶来。邓梓泓看见沈晋军和广成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你俩咋在一起?”邓梓泓问。
“说来话长!”沈晋军喘着气,“里面有十几个黑衣人,在搞邪术!”
邓梓泓点点头,从背上抽出桃木剑:“跟我来。”
沈晋军刚要跟上去,广成子突然拉着他:“金土道长,贫道突然想起家里还炖着汤,就不掺和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沈晋军推了一把:“晚了!上都上了,想跑?”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有道士来捣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沈晋军甩出几张笑符,几个黑衣人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手里的法器掉了一地。
邓梓泓的桃木剑金光闪闪,几下就把火盆劈翻了。广成子缩在后面,实在躲不过去,就把剩下的“龟甲增寿丹”往黑衣人身上扔,居然还真砸中了一个,那黑衣人被砸得愣了愣,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人用丹药当武器。
战斗没持续多久,黑衣人见势不妙,扔下几个同伴就跑了。邓梓泓让人把被抓住的黑衣人捆起来,转头对沈晋军说:“黑月会这次动静不小,估计还有大动作,你最近当心点。”
“知道了。”沈晋军踢了踢地上的黑盒子,“这玩意儿咋办?”
“带回龙虎山销毁。”邓梓泓拎起盒子,“里面的怨气太重,留在外面是祸害。”
广成子凑过来,拍了拍沈晋军的肩膀:“金土道长,今天多亏了你,要不贫道这老骨头……”
“少来这套。”沈晋军打断他,“下次再敢卖假药给我员工,我就把你那青云观的招牌拆了。”
广成子讪讪地笑了笑,灰溜溜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沈晋军累得瘫在后座,邓梓泓开车,桃木剑就放在副驾驶座上。
“说真的,”邓梓泓突然开口,“你那俩乌龟……真叫丞相和丞相夫人?”
“不然呢?”沈晋军挑眉。
邓梓泓嘴角抽了抽:“没啥,就是觉得……挺符合你的风格。”
回到流年观,天已经黑了。沈晋军一进门就直奔玻璃缸,看见龟丞相和丞相夫人正依偎在一起睡觉,俩“上岗证”在月光下透着微光。
小李鬼递过来碗泡面:“老板,给你留的,加了俩蛋。”
沈晋军接过泡面,坐在玻璃缸前,边吃边说:“今天表现不错,没让领导们挨饿。”
叶瑾妍的声音轻轻响起:“你还真把它们当领导了?”
“那当然。”沈晋军吸了口面条,“你看啊,龟丞相稳重,丞相夫人活泼,正好互补。不像咱俩,总吵架。”
桃木剑轻轻颤了颤,没说话。
沈晋军看着玻璃缸里的俩乌龟,突然笑了。不管黑月会搞啥小动作,不管明天有啥麻烦,至少现在,流年观里是暖烘烘的。
有吵吵闹闹的员工,有互相依偎的乌龟,还有……虽然毒舌但总在身边的剑灵。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挺不错。
他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对着玻璃缸说:“领导们晚安,明天见。”
龟丞相的尾巴在水里轻轻摆了摆,像是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