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蹲在流年观的门槛上,对着手机屏幕反复确认。界面上横江市第三届广场舞大赛裁判证几个字闪着红光,旁边还附了行小字:请着正装出席。
正装?他扭头冲屋里喊,叶瑾妍,道士的正装是不是就是道袍?
桃木剑斜插在供桌缝里,剑鞘上的红绳晃了晃:别告诉我你要穿那件亮片的。
多应景啊!沈晋军从衣柜里翻出那件宝蓝色亮片道袍,LEd灯还在袖口闪着,广场舞大赛哎,不穿亮点怎么镇住场子?
镇场子还是丢人?叶瑾妍的声音带着嫌弃,上次你穿这个直播怼黑月会,道观评论区都在问是不是转行跳大神了。
那是他们不懂潮流。沈晋军套上道袍,对着镜子转圈,亮片随着动作簌簌掉,再说了,邓梓泓肯定会穿他那身白道袍,我不穿亮点,裁判席不就被他比下去了?
正说着,张梓霖抱着个大纸箱冲进院,额头上还贴着创可贴——昨天帮沈晋军搬直播设备时撞的。
沈哥!快看我给你淘的宝贝!他把箱子倒过来,滚出一堆五颜六色的发箍,上面插着羽毛、塑料花,还有会闪的小灯,广场舞大妈特供款,我托小区王阿姨抢的,戴上保证你是裁判席最靓的仔!
沈晋军拿起个插满粉色羽毛的,往头上一扣,LEd道袍的光混着发箍的闪灯,活像棵会移动的圣诞树。
咋样?他得意地问。
桃木剑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在磨牙。叶瑾妍没说话,估计是懒得吐槽了。
第二天一早,张梓霖开着他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车,载着沈晋军往大赛现场赶。副驾驶座上堆着萧霖塞的急救包,里面除了纱布碘伏,还有两副护目镜。
萧医生说怕你亮片反光伤着眼睛。张梓霖边打方向盘边说,对了,邓梓泓昨天来电话,说他是主裁判,让你别乱打分。
他算老几?沈晋军正对着小镜子调整发箍,我可是凭实力拿到的裁判证——要不是我上次直播带火了广场舞协会,他们还拉不到赞助呢。
大赛在市体育馆举行,门口早就围满了人。大妈们穿得比春晚还花哨,红的绿的绸缎往身上裹,扇子上都缀着LEd灯。沈晋军刚下车,就被一群大妈围住了。
哎呀这不是亮片道长吗?穿牡丹旗袍的王阿姨拉着他的手,上次看你直播怼坏人,可解气了!
道长今天也穿亮片啊?另一个戴珍珠项链的大妈眼睛发亮,正好我们队缺个领舞,你待会儿比完赛来指导指导?
沈晋军被拉着合影,亮片道袍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叶瑾妍在剑里叹:现在知道丢人了?
这叫人气。他挣开大妈们的手,往裁判席挤,再说了,丢人的又不是我一个。
他这话没说错。裁判席上,邓梓泓穿一身雪白道袍,袖口绣着金线,手里还捏着个算盘,正一脸严肃地核对着评分表。看见沈晋军,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沈道长这打扮,倒是很有...特色。邓梓泓的语气像在念悼词。
邓道长这打扮,倒是很有...年代感。沈晋军扯了扯对方的道袍下摆,这料子,是你师父传下来的吧?
邓梓泓拍开他的手:道家讲究朴素自然,不像某些人,把道袍穿成戏台子上的戏服。
道家还讲究与时俱进呢。沈晋军坐下,从包里掏出个粉色扩音喇叭,你看我这裁判工具,比你那算盘先进多了。
比赛刚开始挺正常。一队大妈跳《最炫民族风》,扇子挥得整齐;二队跳《小苹果》,队形变换得像万花筒。沈晋军举着喇叭瞎喊:左边第三个大妈,扇子没打开!扣一分!
邓梓泓用算盘敲了敲桌子:请沈道长专业些,评分标准里没有扇子没打开这一项。
我这是附加分。沈晋军掏出个小本本,我加了个精神面貌项,扇子都打不开,说明精神不够饱满。
叶瑾妍在剑里笑:他就是想找借口用喇叭。
麻烦出在第三队。这队大妈穿得全是黑纱裙,跳的舞也慢悠悠的,音乐选了段古早的《梁祝》。沈晋军正打哈欠,叶瑾妍突然说:不对劲,看最前排左数第二个。
沈晋军眯眼一看,那大妈动作僵硬,脸色白得像纸,裙摆下面没穿鞋,脚踝上还缠着圈黑布。更怪的是,她好像没影子——阳光透过体育馆的窗户照进来,别人都有影子,就她没有。
那是...鬼?沈晋军压低声音。
不像普通鬼,怨气很淡,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绑着。叶瑾妍的声音沉了些,你看她脖子,有勒痕。
沈晋军仔细瞅,果然看见黑纱领口露出的皮肤上,有圈细细的紫痕。
这时,那大妈突然朝裁判席看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晋军,嘴无声地动着。叶瑾妍说:她在说。
怎么救?沈晋军急了,总不能在这儿开坛作法吧?
邓梓泓注意到他走神,用算盘肘撞了他一下:沈道长,该打分了。
沈晋军灵机一动,拿起喇叭喊:第三队整体不错,但缺了点活力!我提议加个互动环节——请所有队员原地转三圈,活跃活跃气氛!
大妈们愣了愣,还是照做了。穿黑纱的那个大妈转第一圈时,黑布从脚踝滑下来,露出底下青紫色的皮肤;转第二圈时,她的身体开始变透明;转第三圈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她背后飘出来,像块破布似的缠向旁边的大妈!
就是现在!叶瑾妍喊道。
沈晋军抓起桌上的矿泉水,对着黑影泼过去——水里掺了他早上偷偷泡的桃木剑水。黑影一声冒白烟,尖叫着缩成一团。
哎呀这水咋洒了?沈晋军装糊涂,用喇叭喊,张梓霖!快拿拖把来!
张梓霖早挤到前排看热闹,闻言扛着拖把就冲上来,假装拖地,实则用拖把头压住那团黑影。萧霖不知啥时候也来了,穿着白大褂混在工作人员里,悄悄往拖把头倒了点透明液体——后来沈晋军才知道是福尔马林,说是能暂时困住灵体。
场上乱了几秒,很快又恢复正常。那个穿黑纱的大妈晃了晃,影子慢慢显出来了,脸色也有了点血色。她朝沈晋军鞠了一躬,动作灵活多了。
邓梓泓皱眉:你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沈晋军装傻,我这是考验她们的平衡能力。再说了,刚那下多惊险,万一大妈摔倒了咋办?
邓梓泓哼了声,没再追问,但算盘打得更响了,像是在算该扣沈晋军多少分。
比赛接着进行。沈晋军却没心思看了,叶瑾妍正在回忆刚才那黑影的气息:有点像黑月会用的阴术,但又不太一样,像是...没完成的半成品。
管他啥品,反正被我泼跑了。沈晋军看着场上恢复活力的黑纱队,心里有点得意,你看,我这亮片道袍也不是白穿的,刚才泼水那下,亮片反光正好晃了那黑影一下。
叶瑾妍没反驳,过了会儿才说:下次别用矿泉水瓶,太掉价。
颁奖环节,黑纱队拿了银奖。领完奖,那个之前被缠上的大妈特意找到裁判席,塞给沈晋军一袋苹果:道长,今天谢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脚踝,前阵子总觉得腿沉,现在轻快多了。
沈晋军刚想说不客气,就被邓梓泓拉走了。邓梓泓把他拽到没人的角落,脸色严肃:刚才那是黑月会的残魂术,他们在利用广场舞大妈的阳气养残魂,你别掉以轻心。
知道了知道了。沈晋军啃了口苹果,你咋不早说?害得我用了半瓶桃木剑水。
我是主裁判,要维持秩序。邓梓泓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龙虎山的清心符,对付残魂有用,算我...谢你刚才没把事闹大。
沈晋军接过布包,掂量了下:谢礼就这?太抠了吧。话虽这么说,还是塞进了兜里。
回去的路上,张梓霖边开车边说:沈哥,刚才那下太帅了!我录下来发网上了,标题就叫亮片道长泼水降妖,肯定火!
沈晋军打开手机,果然刷到了自己泼水的视频,评论区已经炸了:
道长的矿泉水瓶是法器吧?
那亮片道袍晃得我眼睛疼,但莫名觉得帅是怎么回事
黑月会又作妖?道长注意安全啊!
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点笑意:现在知道亮片的好处了?
那是。沈晋军得意地晃着腿,下次我再整个带荧光的,晚上捉鬼更方便。
别得寸进尺。桃木剑轻轻敲了下他的胳膊,刚那残魂跑了,肯定会引来黑月会的人,接下来有你忙的。
沈晋军啃着苹果,满不在乎:怕啥?我有广场舞大妈后援团。实在不行,我就组织她们跳驱邪舞,用《最炫民族风》当背景音乐,保证把黑月会的人吵跑。
张梓霖笑得打方向盘都歪了:沈哥,真要跳的话,记得叫上我,我给你们录像!
夕阳透过车窗照进来,把沈晋军的亮片道袍映得金灿灿的。他摸了摸兜里的清心符,又看了看手机上大妈们发来的下次指导跳舞的私信,突然觉得当道士好像也没那么难。
至少,不是谁都能穿着亮片道袍,在广场舞大赛上用矿泉水瓶降妖,还收获一堆大妈后援团的。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张梓霖,明天帮我问问王阿姨,她们队缺不缺兼职领舞,我晚上有空。
叶瑾妍:......沈晋军,你是真打算转行啊?
沈晋军嘿嘿笑,没说话。手机屏幕上,他的亮片道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撒了把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