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江雪喊了一声。
王成正在修自行车轴承，用手一颗一颗地挑着滚珠。
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他抬头乐呵呵地应道。
“哎，车坏了……是小江？！”
“是我。”江雪环顾了一下四周，拿起旁边一个凳子坐下。
王成赶紧把手里攥着的、沾满黑油的滚珠放到地上，有两颗不听话的滚了出去。
他弯腰捡回来，把滚珠摆好，才看向江雪。
本能地想和她握手，又立刻收回了满是油污的手。
尴尬地举了举沾着油的手，环顾了一圈，笑道：“手太脏了，这儿也乱得很。”
仔细看，他眼里还藏着一丝苦涩与落寞。
他早就从李建那儿听说，江雪不在安城了。
虽不在安城，但陈家包子铺和西洋食品厂依旧发展得很好。
只能说，她是瞧不上小安城县了，去更大的城市发展了。
那个当初还得巴结着他买旧板车的姑娘，如今已成了女老板。
他从没想过会在这儿碰到江雪，更没料到她会主动打招呼。
“听说你去城里了，这是回娘家探亲？”王成先开了口。
江雪点点头：“算是吧，不过主要还是有别的事。”
她瞥了一眼车旁正无聊抽烟的陈颈生，决定不绕圈子。
直接对王成说：“是这样，陈家村搞了一批蔬菜大棚，第一批播种的蔬菜已经开始收获了，后续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蔬菜产出，目前陈家村的蔬菜主要供给各大饭店，还有机关单位和工厂的食堂……”
王成黝黑的眼睛亮了亮，再仔细看，他的手还微微有些发抖。
带着一丝希望，又格外谨慎地问：“你……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江雪微微一笑：“王哥，您也知道，陈家村种蔬菜是行家，但这些菜也得有好的销售渠道才能卖出去，陈家村现在正缺这方面的人才。”
“我记得您以前在蔬菜站负责流通配送，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做，我就是想问问，您愿不愿意来陈家村，一起折腾折腾？”
果然如他所料，王成几乎不敢相信：“你真想让我去陈家村，跟你一起干？”
江雪点头：“王哥，您在蔬菜站的时候就很有能力，不然也不会让您负责那么重要的事，但现在陈家村刚起步，什么都还在摸索阶段，包括市场。”
“活儿会比较累，事情也多，就看王哥您愿不愿意考虑，您要是来，月薪至少八十块，还有绩效奖金，至于要不要放弃现在这份‘安稳’工作，就看您的意思了。”
王成几乎没犹豫，一拍大腿：“我靠，成！我跟你干！”
月薪八十块，他在蔬菜站的时候一个月才五十块。
什么安稳工作，他们蔬菜站现在就是个空架子。
自从去年秋收后，工资就没发过，直到过年才发了一个月工资让大家过年，今年能不能发下来还不一定。
他早就听说陈家村搞蔬菜大棚的事，起初以为是村里自己弄的，从没想过是江雪牵头。
他知道这女人的本事，李建也总在他面前夸她。
王成有种预感，跟着她干，准没错。
江雪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却没料到王成答应得这么爽快。
她笑着说：“那行，那你明天去陈家村村口的农资店，没问题吧？我在那儿等你。”
王成激动地站起身：“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我这就收拾收拾，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去陈家村上班！”
江雪指了指他那堆拆解开的自行车零件：“王哥，你收拾完，这些东西怎么办？”
王成也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光顾着高兴了，你放心，这些活儿我今天肯定处理完，明天早上准时到。”
“那行，王哥你先忙，咱们明天见。”
跟王成道别后，江雪回到吉普车上，笑着问陈颈生：“等久了吧？”
陈颈生已经散掉了身上的烟味，还先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不急。刚才那人是什么情况？”
看模样，倒像是他妻子的老熟人。
每次回安城，陈颈生心里都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以前他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觉得娶不娶妻子、结不结婚都影响不大。
就算自己在外地工作、妻子回了老家，两人两地分居，他也没觉得有啥不妥。
结婚前，看到同事们为家庭琐事操心，他甚至觉得这种分居生活反而自在。
可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荒唐又自私，甚至有些后悔。
他是自在了，可妻子似乎比他更自在，她独自经历了这么多事。
而他却什么都没参与，如今跟在她身后，他反倒像个局外人。
江雪把王成的身份和自己的想法跟陈颈生说了。
“我之前还在愁，以后大棚的菜怎么卖，等所有大棚都开始产菜，要是遇到销路问题，损失就大了，现在王成来了，这个问题应该能解决大半。”
她开八十块的月薪可不是随便给的。
李建之前跟她说过，王成在蔬菜站干了十多年，鼎盛时期积累了不少人脉和资源。
江雪心里打着小算盘，转头却见陈颈生双手紧握着方向盘。
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紧绷，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她立刻察觉到，这男人又在钻牛角尖了。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还没开口，陈颈生倒先说话了：“老婆，我在想，我有几个同学或许能帮上你。”
“就是我在外工作这么多年，跟他们都没怎么联系了，你放心，等咱们回去，我想办法联系他们……”
江雪指尖微动，轻轻掐了下他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
陈颈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前方的路。
这时，他听见身旁的女人用软糯的声音说：“老公，不用这样。”
“嗯？”他没太明白。
江雪淡淡一笑：“我是说，你不用拿自己跟别人比，也不用因为帮不上我这些事就觉得愧疚。”
“你跟他们不一样，我身边能帮我做事的人有很多，只要有钱，想要多少有多少，可能给我情感价值的，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